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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會哭的,他是從來都不哭的,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的聲音里的確帶上了哭腔,那是憤恨至極的泣聲。 梁效臉色蒼白,蒼白如紙,他的身體因為他的話覺得無比冰冷,冰冷透進了骨子里,讓他開始哆嗦,他哆嗦得厲害。 他不敢相信,這件事他不知道,完全不知情。當年他藏起那些人是因為他們是母親的族人,是母親的舊識,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考慮皇位不皇位的事情,只是他軟弱的心被他們說服,他想從他們口中聽關于他母親的事,所以他藏起了他們。然后他們從說往事到談交易,那些人是有備而來的,他知道,他以為他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那些人只躲藏一天就走了,后來他聽說那些人被瑞王圍剿殺死他也只以為是他們沒躲過,中間發生的事他完全不知情,壓根就沒有人告訴他。 “你藏起來的那些人,他們糟蹋了阿喜!”梁敖相當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他十分痛苦,因為痛苦,他想讓罪魁禍首的梁效和他一樣痛苦,可是這句話說出來他覺得更痛苦,仿佛有鋒利的刀子在戳碎他的心,他肝腸寸斷,沉痛得無法呼吸。 他又一拳狠狠地打在梁效的臉上,再次將他打翻在地,然后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雙手掩面,無聲地哭起來。 九年了,無盡的悔恨兇猛地啃噬著他的心。 那一天,正在追捕血陰教余黨的梁敖偶遇了偷溜出宮的梁喜,那個丫頭自幼頑皮,無法無天,威脅太監宮女陪她一塊偷溜出宮,在內城,她被梁敖撞見了。 梁敖比梁喜年長十四歲,而且早已獨立,對梁喜這個meimei,那時候他說不上喜歡,那個時候他全身心都在和太子爭權奪利上,所以梁喜一哭鬧,他也沒耐心哄她,他趕著去追捕邪教徒,迫切地想要立功,于是他撥了四個侍衛陪著梁喜出城,自己領兵離開了。 那是一生中最最讓他悔恨的事,他應該態度強硬地將她送回皇宮,或者親自送她到如文學院,可是他沒有。 四個侍衛全死了,梁喜被喪心病狂的邪教徒抓走,他們將刺殺失敗教眾被屠的怒火全部發泄在了梁喜身上。 梁喜那個時候只有六歲,梁敖永遠忘不掉她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模樣。 梁喜的重傷養了一年才恢復,可是她心理的重創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復原了。 從那之后,熱情開朗的梁喜就像變了一個人,暴虐、狂躁、陰沉,特別是當她長成少女漸漸明白了那些事之后,她的脾氣越發乖戾偏執。 為了不讓梁喜受到更重的傷害,凡知情者盡數被滅口,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父皇、母妃、八叔、梁敕和梁敖,九年來,沒有人敢對梁喜說一句重話,就是在對著她時,也會不知不覺變得小心翼翼。大家努力自然,大概是裝作自然反而不自然,梁喜內心的傷痕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傷上加傷。 梁敖悔恨萬分,他內心的痛苦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減輕,反而更加沉重。 梁效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梁敖。 晴天霹靂,梁效感覺到一陣暈眩,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蒼白的,他不敢相信,無法相信,手指頭顫抖得很厲害,他將顫抖著的手指撫在嘴唇上,過了一會兒,突然罩上雙眼。 一粒淚順著眼角悄無聲息的滑落,同樣蒼白。 喉頭顫動,他終于明白了梁敖的那種痛苦,他心中的痛苦在忽然之間比他多增了萬倍。 …… 梁喜又溜出宮了,趁著夜色。 她并沒有因為六歲時的那場噩夢懼怕外出,在身體休養了一年之后,她開始更認真地習武,本來就好動的她天分出眾,十五歲的她已經有了足夠的自保能力,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會再被人欺負了。 她并不想因為她的災難責怪任何人,無論是五哥還是二哥。那只是一場因為各種意外堆疊出來的災難,她不想看到他們擺出愧疚的表情對她百依百順,也不想看到他們因為擔心她會受傷因為介意她受過的傷所以對她小心翼翼,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即使偶爾她仍會覺得痛苦,可是她努力讓自己變得釋然。 然而他們對她的態度讓她覺得煩躁。 她是因為喜歡父母親,喜歡哥哥們才沒有去死的,對女孩子們向往的未來她沒有幻想,家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留戀,所以即便他們的態度會讓她的內心深處覺得煩躁,她仍樂意忍耐。 然而就在最近,家里的天完全變了。 別跟她說什么“皇族內斗才是皇家的現實”,她厭惡這種現實,那個家她待不下去了。不是像父皇想的那樣因為五哥跟傷害她的仇人混在一塊父皇卻沒有對五哥下死手讓她覺得悲憤,她憤怒的是家族里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變化就好像在說他們過去的那些脈脈溫情全部是假的一樣,這種虛假感讓她覺得特別惡心。 ☆、第六百一八章 直白 雪乙莊。 蘇煙坐在軟榻上讀書,從回屋到現在,他一直心神不寧,不停地翻頁,書頁上的字他一個都沒有看進去。他心亂如麻,仰面倒在軟榻上,用手里的書蓋住臉,發呆。 就在這時,輕微的敲門聲響起,起初他以為是風聲,聽了一會兒,聽清了確實是敲門聲,他嚇了一跳,從軟榻上坐起來,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凜冽的北風灌了進來,凜風入懷,十分冰冷。 站在門前的人讓他驚詫萬分。 妙齡少女身穿雪貂大氅,戴著厚厚的兜帽,兜帽的風毛里是一張紅撲撲蘋果似的臉蛋。厚重的大氅沒辦法完全遮蓋她曼妙的曲線,朱唇皓齒,宛轉蛾眉,美麗動人。 “阿喜?”他詫然低呼,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我能進去嗎?”梁喜笑瞇瞇地問。 蘇煙慌得不知所措,他沒想到她會突然來找他,因為太突然了,他太驚訝了,所以他僵硬在房間門口,呆呆地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梁喜見他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她,也不讓她進門,誤會了他的無措,她揚眉,脆生生地問他: “你怕我了么?” 蘇煙愣了一下,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血腥事件,袍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顫了顫,迎面吹來的冷風讓他有點毛骨悚然。 “你討厭我了?”梁喜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蘇煙因為她的話猛地回過神來,感覺到了室外氣溫的冰冷,他忽然想起來這時候是應該要把她往里讓的,側過身子放她進來,蘇煙關上房門,回過頭,驚訝地問: “阿喜,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梁喜沒想到蘇煙竟然讓她進來了,下午時他被嚇得不輕,她還以為以他脆弱的心臟想要接受另外一種她會需要很長的時間。 她的心里出現了一絲雀躍,語氣也活潑起來,她摘下頭上毛絨絨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