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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來了個老熟人,正是衙門里的捕頭胡不成帶著一干捕役,有日子不見,胡不成也聽聞朱老六發達了,于是主動打招呼:“朱把頭,不不,應該叫朱老爺了。” 胡不成是官場上的人,官職雖然低微,狗尿臺再不濟也是長在金鑾殿上,所以朱老六忙翻身下馬,拱手問候:“胡捕頭近來可好?” 胡不成耷拉著苦瓜臉:“好個屁,關內的賊匪都往咱這深山老林跑,海捕文書下了一個又一個,攏共衙門那么幾個捕役,抓得過來么,這不,昨兒又來公文了,山東濟南府大名鼎鼎的神醫善喜的女兒,叫什么來著,哦叫善寶,嘖嘖,這小妮子忒不簡單,居然殺了前宰相的公子。” 朱老六一個激靈,紙包不住火,善家的案子終于犯了,卻不知為何遲了這么久海捕文書方來到雷公鎮。 胡不成見他神色惶惶,笑著拍了下他:“你怕甚,上次去你家抓那個善寶,后來陵王千歲去衙門說抓錯了,知縣大人把我好頓訓斥。” 他指的是錦瑟和李青昭鋃鐺入獄那次。 朱老六干巴巴的笑了笑:“這些年咱哥倆你還不了解我,我是樹葉掉了都怕砸腦袋的,可不敢窩藏兇犯,雖然我也有朋友姓善,但同名同姓者何其多,斷不是我家里的那些個親戚。” 胡不成點點頭:“那是,不多聊,我趕著去貼緝捕告示,改天咱哥倆吃幾盅,他娘的,這些日子忙的腳打后腦勺,肚子里虧酒,饞。” 朱老六連連說好,拱手相送,見胡不成帶人走遠,他呆呆的站在路中間,腦袋里亂糟糟,甚至不知該想什么,等下見了祖百壽又該怎么說,善寶可是祖百壽花一萬兩要娶的總把頭奶奶,命案犯了,祖百壽還敢要么? 正遲疑,有人同他打招呼:“呦,這不是朱把頭嗎。” 朱老六循聲去看,見是祖家的小子雷子,木然的招呼回去:“看你風塵仆仆,像是從外面回來。” 雷子將馬背上的行李正了正,道:“是了,我隨二少爺去京城應試,二少爺旗開得勝中了文武雙狀元,我是先回來報喜,急著回家,不同你聊了。” 朱老六茫然的點頭。 雷子打馬走遠他才反應過來,祖公略中狀元了,還是文武雙狀元,接下來就是官居高位,如此還怕他什么前宰相。 他突然就樂了,真是禍兮福兮,變幻莫測。 翻身上馬,又覺得不對,現下祖公略畢竟沒從京城回來,一旦衙門發現自己家里的善寶即是殺死前宰相之子的兇犯,自己可就被連坐,而且祖百壽那里也得有所交代,早晚他會知道此事。 焦頭爛額,進退維谷,索性去街邊的酒肆坐了,好好梳理下思緒。 出來匆忙,落了午飯,喊小二要了半斤牛rou一碟花生米,外加一壺老酒,端著粗陶碗自斟自飲,想心事。 正自出神,忽然有人喊他:“老六!” 他感覺如此耳熟,猛地抬頭看,是祖公略的貼身小廝猛子,而喊他的并非猛子,是猛子身邊站著的——善喜。 第四十五章 色即是空 善喜的突然出現讓朱老六措手不及,瞬間千百個念頭打腦子里過,諸如善喜是怎么回來的、為何同猛子在一起、眼下自己籌謀之事會不會節外生枝…… “老六!” 善喜倒是分外高興,高興得胡子抖動,肥大的襖袖子里伸出瘦弱的雙手來。 朱老六撂下手中的酒碗,回握住善喜的手:“大哥!” 幾十年的交情,是朋友更是異性兄弟。 手挽手于吱嘎吱嘎快散架的條椅上坐了,善喜更關心妻女的狀況,朱老六道:“大哥放心,大嫂和寶兒在我家里住著呢,吃的好睡得踏實,要說唯獨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惦念你,現在你來了,總算可以一家團聚,也了我一份心。” 聽聞妻女安然無恙,善喜甚是開懷,雖然之前已經聽猛子報過平安,但朱老六是他的兄弟,兄弟的話更讓他覺得可信。 忽然想起猛子來,回頭想介紹,朱老六瞅了眼猛子腋下的包袱,分明是行旅歸來,應該是他把善喜從天云寨接回來的,心知肚明,故作不知道:“我們認識,猛子兄弟乃祖家二少爺的臂膀,雷公鎮哪個不曉,兄弟你這是去哪里了?怎么同我大哥在一起?” 猛子是祖家奴仆的身份,所謂宰相府里七品官,祖公略身邊的人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奴仆,朱老六相當尊重。 猛子謙虛道:“朱把頭過獎,我是奉我家二少爺之命去接善老爺的,一路馬不停蹄甚是乏累,想來這老館子吃點咱雷公鎮的招牌菜,巧了,在此遇到朱把頭。” 祖公略可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能找到善喜,朱老六心里七上八下的,怕自己幫了祖百壽得罪了祖公略,轉念一想他們是父子,且祖公略已有未婚妻文婉儀,指著館子飯堂里的破爛桌椅道:“此處粗陋,沒什么像樣的飯菜,不如我們回去家里,英豪他娘做的菜比這里的廚子強多了,更重要的,大嫂和寶兒一直擔心著你。” 善喜同意,猛子不同意,他道:“我奉二少爺之命,照顧善老爺。” 朱老六道:“善大嫂和我那侄女都在我家里,大哥他當然也得去住我家。” 理兒是這么個理兒,猛子仍舊有些猶豫。 善喜開了口:“小兄弟,大恩不言謝,容我先回去看看家人,之后會登門拜謝你家二少爺的救命之恩。” 猛子為難著。 善喜續道:“我與老六是幾十年的交情,他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他堅持,猛子也無話可說,總歸朱老六也是雷公鎮人,還是參幫人,雖然之前祖公略對他有所懷疑,也并無真憑實據,更何況他是善喜的兄弟,于是猛子就拱手先行告辭。 猛子一走,朱老六拉著善喜就出了館子,喊小二牽過自己的棗紅馬,二人無法同乘一騎,所以就牽馬緩行,兄弟多年未見,互訴心事。 談起自己當年才來雷公鎮,朱老六感慨萬千,那時為了養家糊口他是什么都做過了,雷公鎮有句婦孺皆知的話——打獵不打走駝子、說話不說噎脖子。 走駝子是長青山中的一種黑熊,冬天不蹲倉,所以膘不肥,脾氣大膽汁少,老獵手沒有打的,而朱老六不懂,耗費幾天的工夫打了只黑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龐然大物弄回來,卻是一路讓人嘲笑。 打獵不成去捕魚,冬季捕魚有說道,他聽人說要知道哪里有魚得看“魚花”,也就是魚吐出的泡泡,于冰面下,他照著做了,看見有魚花就鑿冰下網,卻連條小魚都沒捕到,后來才明白這魚花是舊花,也就是魚群早已過去了。 捕魚不成才想著去放山挖參,初次放山,見個頂紅花的草就喊“棒槌”,結果那草不過是最普通的孩兒臉,根本不是人參,他也就喊炸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