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縝策馬而行,她獨自霸占了車廂,便將里面存著的軟毯也拿出來,層層圍成了粽子。 好在手爐子里有足夠的炭火,暖暖的貼在胸口,她靠著軟枕養神,心里難免嘆氣—— 別人家都是孩子讓父母cao心,到她這里,卻偏偏成了父母讓孩子cao心。 這滋味真是……難以言說。 好在她心里惦記著謝珺和謝澹,尤其是十歲的弟弟,雖說比謝澤等同齡的孩子懂事些,到底也只十歲,背負著未來的國公之位,日子比別人都要艱難。謝珺即將出閣,她與謝澹同胎而生,自然要認真謀劃,這樣想著,便覺身上又有了力氣。 離城越遠,兩邊的積雪便越多,不過官道上車馬往來,加上前兩日天氣晴朗,這會兒積雪早已消融,倒不難行走。 到了玄妙峰下,深冬之中寥無人蹤,那一層積雪還覆在路面上,留了許多的車轍印、馬蹄印和腳印。 從這里到玄妙觀,有一條近路可走,只是需要步行,之前謝璇跟著陶從時來的時候,都是走的那條路。不過此時已是寒冬,若要冒著徹骨的風去爬山,那也未免太受折磨,于是謝縝便挑了盤旋的山路前行,讓謝璇依舊在車廂里躲寒,只是這樣一繞,就要多花大半個時辰。 父女二人到了玄妙觀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迥然不同于城中臨近年底的熱鬧氛圍,這里還是跟平常一樣冷清寂靜。 愈是靠近道觀,謝縝那步履就愈小,到后來簡直就是慢慢挪了。車夫不敢越過他走在前面,只能在后面慢悠悠的跟著晃,謝璇躲在車廂里,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整個玄妙觀坐落在滿山銀白的積雪中,倒是別樣的風致。 目光掃過熟悉的牌樓山門,便見一角道袍挪過來,那修長的身影,可不就是清虛真人陶氏? 仿佛是有所感應似的,原本正埋頭慢行的陶氏忽然轉頭看過來,一眼就瞧見了騎在馬上的謝縝。她的腳步猛然一頓,隔著十幾步的距離看過來,將謝縝上下打量了一遍,隨即扭頭,像是要繼續往前走。 謝縝當即翻身下馬,幾步跑過去,叫道:“青青!” 后頭謝璇倒沒想到謝縝還能追上去,于是向車夫吩咐一聲,叫他別靠太近。 陶氏那里對謝縝的呼喚仿若未聞,依舊埋頭前行,謝縝便兩步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青青……”話音未落,陶氏像是觸到沸湯一般,猛然揚手,狠狠將謝縝的手甩開。 轉頭看過來,陶氏的臉上全是冷淡,夾雜著厭惡。 她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凈的帕子,輕輕擦了擦謝縝碰過的衣裳。隔著十幾步的距離,謝璇看不到謝縝背對著的表情,只發現他的脊背有些僵硬,那一雙拳頭已悄然握了起來。 陶氏并沒有看謝縝,只是越過他看向謝璇的馬車,像是在猜度馬車里的人是誰。 “青青,是璇璇來了。”謝縝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澀澀的聲音自喉嚨里擠出來,他甚至沒有勇氣再去看陶氏的眼睛——曾經的溫柔盡數化作冷淡,她那樣厭惡的看著他,仿佛他是個骯臟至極的人。 陶氏的目光便黏在了車上,聲音依舊是冷淡的,“是璇璇?” “她有些東西要送給你。” 陶氏嗤笑了一聲,渾身的冷淡依舊,只是嘲弄般看向謝縝,唇角挑起冷笑,“十年了謝縝,你還是這樣。璇璇一個十歲的姑娘,都比你強太多!”謝璇目下對她是什么態度,陶氏心知肚明。初見時那份積攢著的怨意雖已消去,但母女間隔閡依舊,還沒到會主動給她送禮的地步,謝縝這個借口未免太拙劣。 也更顯出他的怯懦。 她當年到底是有多傻,才會只看到他的溫柔,而全然忽視了種種缺點? 懶得再看謝縝一眼,陶氏將拂塵搭在臂彎,緩步朝謝璇的馬車走過來。 越過謝縝的時候,她臉上的嘲弄漸漸淡去,又回到了平常沖淡溫和的玉虛散人。漸漸靠近車廂,陶氏自那側臉的縫隙里看到了謝璇的臉,忍不住幾步上前,低聲道:“璇璇?” 謝璇依舊坐在馬車里,看著謝縝又朝陶氏追了過來,便道:“我只是來帶路的,外面太冷,我到那邊的精舍里等著。”隨即收緊了身上的披風,跳下車廂,獨自往道旁的精舍里去了。 這精舍原本就是供人隨意停歇,此時山中無人,倒便宜了謝璇,就著爐火烤了會兒,她正想轉身到窗邊去瞧瞧外面的情形,就見門簾一掀,有個人影閃了近來。 “玉玠哥哥?”謝璇詫異的看著來人,忘了將手爐裝入錦袋,發覺太燙時才吃痛松手。對面韓玠迅捷趕來,躬身接住掉到一半的手爐,幫謝璇裝好了,才塞到她懷里,低頭問道:“很意外么?” 謝璇轉過頭去,“你來做什么。” “進香。”韓玠說得理直氣壯。 “這么巧。”謝璇瞅著他身上的墨色披風,才不信他有這個閑心來進香。 “嗯,很巧。”韓玠微微勾唇,隨她走到窗邊,透過虛掩的窗扇,可以看到外面陶氏和謝縝還在對峙。陶氏的脊背挺得筆直,目光落向遠處的山峰,像是根本不愿多看謝縝一眼。 而在她的背后,謝縝則略有些局促似的,正在說什么。 謝謝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卻能感受到其中的冷淡緊繃。她忽然覺得尷尬,偏頭看向韓玠,“玉玠哥哥已經進過香了吧,怎么還不回去?” “等你一塊回。山間雪滑,我不放心。” “對了——”謝謝猛然想起什么,自袖中取出先前韓玠送來的短刀,抬臂遞了過去,“這個東西我不能收,還請玉玠哥哥收回。” 精致的短刀托在她的掌心,韓玠有一瞬的驚喜,“你一直隨身帶著?” “是啊,這樣一見了你,就能物歸原主。”謝璇笑了笑,無視了韓玠眼中瞬間熄滅的喜悅,又道:“這些東西我并不喜歡,那天是芳洲不懂事,我已斥責過她了,還請玉玠哥哥往后莫再為難她。”見韓玠不接,便將短刀放在窗臺,轉身欲走。 韓玠猛然握住她的手臂,躬身盯著她,“就這么討厭我?” “不是討厭,只是不想收這樣的禮物,玉玠哥哥,我感激你的好意,但你實在不必如此。”謝璇咬了咬唇,瞧向窗外時,就見陶氏已向這邊走來,而謝縝還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謝璇輕輕拉開了韓玠的手臂,“我有話跟玉虛散人說,玉玠哥哥能否先回去?” “我在外面等你。”韓玠沉聲,略微僵硬的拿起窗臺上的短刀,掀簾出了精舍。 外頭寒風凜冽,韓玠并未去打攪謝縝,而是拐個彎,回到了精舍后的駿馬旁邊。今日原本是去赴宴,途中見到謝府的馬車,怕謝璇碰見意外才尾隨而來,沒想到話都沒說幾句,卻收到了她退回的短刀。 她就這么討厭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