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完全出現，青衣出塵，寬袍長袖，溫文爾雅，雖面容普通，但氣質卓然。

    張家家主首先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可是顧先生，在下張家家主，昨日家仆無禮，驚擾了先生，在下已懲罰了他們，還請先生見諒。”

    “張家主多慮，說來我家藥童也有錯，下手不知分寸，這些傷藥聊表心意。”顧長安長袖滑落，取出一只小瓶。

    張家家主笑瞇瞇的，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這青年不知底細，能不得罪最好。

    “請！”他抬手親自引顧長安進去。

    張府不小，布置地很是華麗，假山流水，奇花異石，張家主一路上得意洋洋，都在跟顧長安介紹這些景致。

    顧長安有些不耐，開口打斷了他，“不知令千金在何處？”

    張家家主一愣，瞧出他興致不高，轉身招了位仆從，“帶張先生去小姐院里。”

    那仆從彎腰一禮，“這邊請。”

    慢慢走來，到了一精致小院，布置清雅，院內還有三兩桃花。

    顧長安腳步一頓，眼睛微瞇，顧玖拉了拉她的袖子，是不是妖族？

    他到底沒有實體，感受不到。

    還未進去，小院內便有一美貌婦人帶著婢女迎了出來，那婦人面容憔悴，看到她，福了一禮，“可是顧先生？”

    顧長安點了點頭，與她一行人進到房間里，房間里藥味很重, 顧長安聞到不少珍稀藥材，可見這位大小姐在張家很受寵愛，即使得了這種怪病，也沒有放棄她，一直在用藥材吊著命。

    顧長安上前一步，紗帳里少女容貌嬌美，面容紅潤，唇角微微上勾，像是在做一場美夢。

    “果然。”

    張夫人一愣，隨即大喜，“先生知能治小女這病？”多少名醫前來，她都快要放棄了，不想今日聽到希望。

    “呦，這哪來的騙子啊！”一道張揚刻薄的女聲由遠到近，“弟妹啊，你可別被騙了，那么多名醫都瞧不出原因，不過一年輕小子，哪來的本事？”

    顧長安轉頭，看到一女子進來，妝容幾近華貴，與眼前的張夫人完全不同，看到這人，顧長安瞬間明白張家跋扈的名聲是怎么來的了。

    “大嫂。”看到這女子，張夫人叫了一聲。

    黃氏卻沒有看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顧長安一番，高昂著頭，“你說你會治這病？”

    顧長安卻微微搖了搖頭，在眾人微變的臉色中輕笑開口，

    “令千金這不是病。”

    第25章 洪荒青蓮（十）

    不是病？那是什么？眾人一愣。

    隨即黃氏譏笑一聲：“我看是你瞧不出來隨口胡謅的吧，好大的膽子！騙到我們張家頭上來了！”

    “這，顧大夫……”張夫人不是個有主見的，聽得此言，神情有所懷疑。

    顧長安微微一笑，“夫人請看。”她隨手拽下腰間的佩玉，往床上一扔，不待眾人阻止，那玉就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懸浮在張小姐身體上空。

    像是有七彩光點從張小姐身上逸出，在空中飄飄蕩蕩，似乎想要逃離，卻最終都聚集到佩玉之中。

    顧長安悠悠閑的站著，眾人欲言又止，張夫人緊張地看著床上的女兒，黃氏面上浮現不安，卻色厲內荏強行忍住，那些婢女看她的眼神都是敬畏。

    眾生百態，莫過于此。

    不一會兒，張小姐身上再沒有光點逸出，顧長安攤開手心，佩玉自動飛回，瑩潤通透的碧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再仔細看來，似乎隱隱約約有只蝴蝶在上面。

    “顧大夫……”張夫人緊張不安的看著她，“小女到底是怎么了？”

    顧長安也沒有為難她，把佩玉掛回腰間，便開口道：“夢妖，亦或者稱夢蝶，大夢一生，便是我不來，最多再過七日小姐也該醒了。”

    “妖？”張夫人變色，“可會對小女的身體造成損傷？”

    人妖不兩立，妖族通常都是害人的。

    “夫人不必擔心，小姐的身體沒有大礙，調養一段時間便好了。”

    “有勞顧大夫了。”張夫人對她鄭重行了一禮，“卻不知小女何時能醒來？”

    “再過一個時辰。”

    顧長安看了看那張家小姐的臉色，夢蝶剛剛離體，還需要一段時間。

    “多謝顧大夫，先命人帶您下去休息如何？”張夫人轉頭對身邊的婢女吩咐。

    顧長安頷首，帶著顧玖從那一直不言語的黃氏身邊路過時，顧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顧長安似有所覺，笑了笑，雖然顧玖說它活了很長時間，但顧長安總覺得它還是個小孩子，愛捉弄人，還護短，常常別扭。

    ……

    張嫣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大夢，張家因堂姐而興旺，堂姐在秦王宮中倍受王的寵愛，被封為夫人，張家在整個府城都無人敢得罪，她從小金嬌玉貴長大，性子嬌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只是成也堂姐，敗也堂姐，十五歲那年，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秦王被逼迫放棄國都敗走他鄉，張家也跟著逃走。

    張嫣一點都不想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她沒有逃掉，張家只是無名小卒，就算有位夫人又能如何？

    在路上，張家被放棄了。

    父母慘死，她被俘虜，因著貌美，她最終攀上了公子庭軍中一位副將，成了他的妾室。她在她副將身邊十年，經歷戰亂，看著公子庭一路滅秦立趙，因功封賞，副將成為將軍。

    就像是一場大夢，可是那夢卻又如此真實，真實到現在還能回想起死前那場大火，她因廂房走水救援不及而死。其實哪里是走水，不過是后院女人爭風吃醋罷了。

    “娘……”看著床前面容憔悴的美婦人，張嫣遲疑的叫出。

    “嫣兒，娘的嫣兒……”張夫人看到女兒醒來，一把將她抱住，痛哭起來。

    “娘，是你嗎？”張嫣被抱住，卻分不清這是夢還是什么？

    “韓嬤嬤，”她茫然的望去，青衣布裙，頭發一絲不茍，面容刻板，正是母親身邊得用的嬤嬤。

    “小姐。”韓嬤嬤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禮，不見神色有什么變化。

    她轉頭看向另一邊，“碧兒。”

    “小姐！”碧兒激動的叫了出來，“您終于醒了！”

    “我……”她滿心疑惑，她明明記得碧兒為了掩護她逃跑，早已喪命。母親和韓嬤嬤根本沒有逃出來。

    “嫣兒，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妖物……”張夫人看著女兒雙眼茫然，擔憂不已。

    “妖物？”

    “是啊，你昏迷數月不醒，顧大夫說是被妖物纏身，大夢一場。”張夫人撫摸女兒清瘦的小臉，“可有哪里不適？要不要再請顧大夫過來？”

    “顧大夫？”張嫣疑惑。

    “就是給你看病的顧大夫，”張夫人面露敬畏，“顧大夫可是個能人，一眼便看出了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