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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便擱下了手頭的工作。 時值傍晚,午茶已過,晚茶未到,又是下雨天,整個茶餐廳里人影寥寥。 她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也不知道要把窗關(guān)嚴(yán),只是失神地坐著,任細(xì)雨綿綿地打濕了她衣袖。 阮東廷一過來就先替她關(guān)好窗,又?jǐn)Q眉拉起她的手,抽出手帕擦拭她衣袖:“怎么回事?下雨了也不懂得要關(guān)窗……”直到黑眸瞥到桌上的牛皮袋,“這是要做什么?” 燒成灰他也能認(rèn)得,那就是她拿來放離婚協(xié)議書的袋子。 他的眉蹙然死擰了起來。此時臺上的歌女已經(jīng)調(diào)起了嗓,幽婉弦聲如泣如訴:“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好一派寂寥的秋景,她靜靜聽了兩段,才開口,說:“阮先生,請你把協(xié)議書簽了吧,我很想回家了。” 這城市的繁華夜景再迷人,終究也不是她的安棲地。她想念那一座有著腥濕海風(fēng)的古城了。 阮東廷卻看也不再看那牛皮袋一眼:“可以,我明天就讓阿忠去給你搬行李,送回阮家。” “我說的不是阮家!”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 可很明顯,故意裝成不知道:“不是阮家還能是哪里?”這一次,冷然的臉?biāo)坪鯎饺肓艘唤z怒:“恩靜,你不把我當(dāng)先生,也不把媽咪當(dāng)媽咪了是嗎?知不知道自從你搬出來后,她老人家日子是怎么過的?” 她當(dāng)然知道!即使不去探查,因初云的事而時不時到秀玉那兒去的Marvy也告訴過她:老人失去了女兒,現(xiàn)在又失去了鐘意的兒媳婦,能陪她聽歌劇、能給她唱南音、能同她聊天解悶的女孩子們一個個都走了,媽咪素來疼女比疼男多,初云走了,恩靜也走了,現(xiàn)在一看到阮東廷她又心煩,在阮家,你說不上她有多大變化,可廚子卻換了一個又一個,皆因秀玉說:“不知為什么,吃不下,沒胃口,什么都吃不下?!?/br> 她沉默了。 為什么年輕人做的這一切抉擇,最終會傷害到的,都是老者? 臺上歌女依舊悠悠地拂著琵琶,調(diào)著嗓:“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不過是半首曲的時間,已有幽愁暗恨生。 “恩靜,”也不知過了多久,濃眉死擰的男子才像是做了艱難的決定,告訴她:“我現(xiàn)在其實是有計劃的?!?/br> 恩靜閉了下眼睛——他有計劃,聰穎如她是料得到的,從那天他在抓到張嫂后還把監(jiān)控器裝上去,她便知,他一定是有計劃的。 只是?。骸澳愕挠媱澗褪欠湃魏吻锼獋ξ?、放任全世界來取笑我嗎?” “如果我能說,這只是必要的計劃之一呢?”那對暗邃魅黑的眸心依舊如一泓深潭,冷峻,卻勾人。 只是這一次,她再也不會放任自己沉淪了:“那我真的覺得,阮先生,和你在一起好累。” 真的,好累好累了。 這一天的談判還是以失敗告終——沒有人知道的,他根本就不肯簽字。她將協(xié)議書留給他,昨夜便已簽好了自己的名,就待他簽字生效:“你什么時候簽好了,就讓劉律師過去拿吧?!?/br> 而后站起身,離開前,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加大了的雨勢。 怎么會這么巧呢,似乎每一次同他談分離,都要下雨,從十幾年前下到十幾年后,還不停。 突然間,她想起十四歲那年的雨夜,目光還停留在窗外時,低低詢問已經(jīng)逸出口:“阮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么時候嗎?” 她總愛問他這個問題,問了好多遍,問到這一刻,他都開始懷疑起這么多年來,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答對過。 所以,她自顧地笑了:“你想說1987年,阿陳過世的那一日,對不對?” 他的回答,永遠(yuǎn)都不對。 恩靜離開了餐廳。已唱到了尾音:“凄凄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 座中泣下誰最多? 那真正身臨其境的人,到最后,其實已經(jīng)流不出一滴淚。 隔天阮東廷真的把簽好名的文件拿過來了,不過不是離婚協(xié)議,而是股權(quán)讓渡書。 “把名字簽下,從今天開始,‘阮氏’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都是你的了。”見她似有拒絕的意思,又說:“你不收股份,那離婚協(xié)議我就永遠(yuǎn)不簽。” 恩靜無奈,再開口時,聲音里也不由添進(jìn)了諷刺:“為什么不簽?有錢送上門,我高興還來不及?!?/br> “最好真的是?!?/br> 恩靜把合同扔進(jìn)抽屜里,連看也不再看一眼。 她的辦公室就在阮東廷隔壁,這一層樓,其實也就他們這兩間辦公室。因為這陣子阮氏出的事太多,所以平常沒什么事的話,普通人是上不來這一層的,就連清潔,也只由阮生信任的清潔大嬸來做。 當(dāng)然,那被信任的清潔大嬸,便是被初云從大陸帶過來、并得到了恩靜信任的李阿姨。 十點(diǎn)半還有個小會,自從當(dāng)上總經(jīng)理后,她總是大小會議無數(shù)。有時候會一開,就從早開到晚,人家朝九晚五,她朝九晚九,于是那姓阮的便有理由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她怎么拒絕都沒用,因為這人根本就聽不懂拒絕。就像昨晚,和他在茶餐廳里說完事后,“阮氏”的高層還有個會要開。她明明一散會便溜往酒店后門口,想避開他,結(jié)果一到后門,就看到阿忠站在那兒,憨厚又老實地對著她笑:“太太,請上車。” 回到家時,就看到阮東廷已先她一步坐到了大廳里——對,從儲藏室的另一個門進(jìn)來的,他來她家,從不走正門。 可昨晚和其他時候能一樣嗎? 明明幾個小時前她才在茶餐廳里和他談簽字,幾小時后,他又若無其事地坐到她家,完全把自己當(dāng)成男主人的樣子! 她真的怒了,只覺得自己無論說什么這個人都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芭椤钡匾幌滤ど祥T,她來到他面前:“你又來做什么?我們都要離婚了!” 阮生卻只是翻了面報紙,不為所動地:“能換句臺詞嗎?每次見到我都得提醒一次。” “那是因為你怎么提醒都不改!” “有什么好改?”他扔下報,起身站到她眼前,聲音柔柔,氣定神閑:“要離婚怎么了?那天不也是說要離婚,可到最后還不是和我睡了?” “阮東廷!”他竟然敢說這種混帳話!恩靜飛速漲紅了臉,只覺得這公寓里的每一粒塵埃都在取笑她的沒定力:“那、那是因為你強(qiáng)迫我……” “你確定是我強(qiáng)迫你?要換了其他男人,你也讓他這么‘強(qiáng)迫’?” “你說什么?” “你完全可以甩我兩巴掌,再讓我去死,或者扯大嗓門喊救命,可你沒有,不是嗎?” “阮東廷!”她已經(jīng)從臉紅到了脖子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