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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的男子。對面老生幽幽撫著琵琶,唱著曲,多么像1987年,他與她于阿陳靈堂前相遇的那一夜,所有謳歌都不過是背景,如同她本人,也注定了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段背景。 怎么還會有未來呢? “還記得剛結婚的時候你說過什么嗎?你說恩靜,我不愛你,并不代表我不會愛護你。” 他捏著杯盞的手微微顫抖,突然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而她還在說,連一點鋪墊都沒有地,跳躍地,唐突地,聲音卻好輕,好慢,就像生怕重了快了,便要打破這裊裊南音所營造起的沉靜:“你說我們會這樣相安地平淡地度完這一生,你說何小姐死亡在即,你也沒打算再結交其他女子,你說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必擔心自己的地位。可是我呢?”她輕頓了下,唇角甚至還是勾起的,“我該怎么告訴你,其實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渴望婚姻之外的東西?那么多年了,我怎么能以深愛的姿態,每天面對一個不愛我的人呢?怎么能呢?” 她哭了,毫無預兆地,在夜半微涼的晚風里,在精致的故鄉菜色被一道道端至眼前,在第二十八個生日到來時,她哭了。 餐廳老生依舊撫著琵琶,調著嗓。那么熟悉的曲調,溫存宛轉如同舊日:“才子為獲好緣份,不惜將鏡擊陷痕,無情荒地有情天……” 無情荒地有情天,無情荒地有情天…… 只是天公再有情,也是沒用的——如果,如果他對她,并沒有她想要的感情。 窗外的雨又開始落,點點滴滴,被風卷著帶入每一張沿窗的餐桌。她盯著手臂上一點一點多出來的雨,竟細微索然得如同無動于衷的眼淚。 她說,慢悠悠地將目光移到窗外,和著雨聲說:“阮先生,再這樣下去,我怕有一天,我會恨你。” 他手握的酒杯突然跌到了餐桌上,某種恐慌以滅頂的姿態重重擊入他心口。 女子的目光飄忽得再也落不到他臉上,唇角那抹仿佛快要消失的笑,卻始終是存在的。她說:“阮先生,”好輕好溫存地再喚他阮先生,然后,說:“我們離婚吧。” 這徹夜的溫存,這相攜著在一個又一個巴士站輾轉,這平淡溫馨得如同每一對世俗愛侶的夜,他陪著她走,一路走,可原來,原來是為了要走到這一個結局。 “恩靜……”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是料得到她會鬧的,可怎么也沒想到,竟會鬧到這樣的地步。 恩靜卻像是沒看到他錯愕的表情,只自顧地說:“新婚那夜你對我說,恩靜,我不愛你,并不代表我不會愛護你。阮先生,你做得這樣好,真的,做得好好。” “這么多年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你什么都給我最好的,可是,可是……一定是我太貪心了。 “太貪心了,竟貪心得一直企望著吃喝穿用之外的另一些東西。 “明明你和我,注定不會如世間其他的夫婦啊。” 明明有那么多的情感,那么多對夫妻,恒河沙數中卻偏偏出現一對他與她,在無數投桃報李的俗世關系中,十余年來,恒久上演著我贈你瓊漿,你還我淚光。 她細細索索地說,和著酒,和著雨,將這漫漫十余年里的愛戀一句一句道出。 “可是我啊,都是我啊,明明到了這個年紀,竟還抱有不現實的幻想。是我太蠢鈍了,對不對? “所以,阮先生……再見吧。” 她拿起包,款款起身前再望一眼這十余年來都蝕入她心骨的男子。 她與他的距離,看似親密歡喜得如同眼前的這一桌閩南菜:甜粿,清蒸魚,佛跳墻,代表著夫妻甜蜜,福壽雙全。 可那最終的雙全,早已經走不到。 走不到了。 第八曲 只是當時已惘然 滿城的雨一直落,從午夜灑落至天明。 天明時恩靜將這決定告訴給秀玉,秀玉勃然大怒:“不行!我不同意!”震怒之中以為是阮東廷提出的要求,又恰好見他也在旁邊,一只巴掌只差沒往他身上甩過去:“你還有良心嗎?還是人嗎?恩靜是你帶來香港的,即使你要離婚去娶那個女人,我這當媽的也要把她留在家里,等著你被判重婚罪!” 恩靜簡直啼笑皆非,只是阮東廷卻沒有說什么。 不知為什么,離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世界,而且,所有人都以為是他提出的離婚要求——人人都說,阮家那負心漢一見舊情人病好了,就向元配提出了離婚。 全世界都如此口口相傳,以至于到律師事物所找人時,受理她案件的律師還沒看Case就義憤填膺道:“過分!太過分了!這次我一定幫你狠狠地敲他一頓!” 那律師有一張標準的娃娃臉,高大身軀,滿臉正氣,看恩靜似乎有些疑惑地盯著自己:“誒,我說阮太太,這么快就把救命恩人給忘啦?” 竟是上次在搶劫案中救她的劉律師! 恩靜何等心細的人,瞬時便想起那天在病房里他對阮生說:“日后有需要用到律師的地方,請阮先生盡管找我就好。” “這么巧?該不會是阮先生請你受理這案子的吧?”她問出心中疑惑。 卻換來劉律師的汗顏:“想到哪了?他請我受理,我還能當你的律師嗎?” 話是這么說,恩靜卻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對。只是垂眼片刻,再抬起眼時:“那一切就拜托劉律師了,我先走一步,家里的行李還沒收好。” “現在就要分居嗎?這么急?” 她但笑。 其實和媽咪說了離婚的事后,恩靜就想搬出去了,只是那好長時間都不回家、天天說忙的阮東廷卻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又不忙了,說什么也要親自帶她去找新房子,所以搬家的事才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兩天后,阮東廷駕車陪她尋在香港的大街小巷里。這一次,從九龍半島開到香港島,幾乎是反方向地重復著那晚的路線。車途漫長,兩人卻一路沉默,除了甫上車時的約法三章:“要搬出去,可以,但我有三個要求:第一,酒店的班要照上;第二,我上門探你時,不能不讓我進門;第三,除了我之外,不能讓其他男人進門。” “我們已經要離婚了。”她始終看著前方車流。 “只是‘要’,不是嗎?” 沉默橫陳一整路。直到車子停到一套住宅外,下車前,她才輕聲開口:“你這樣,又有什么意思呢?” 藕斷絲連也是需要感情的啊,可他對她,又哪來的感情呢? 搬出來之后,原本以為自己的世界會一片安靜,可誰知,偶爾在深夜該入睡時,她公寓的安全門會被打開——那安全門就在儲藏室和通往樓下車庫的樓梯間,做得挺隱蔽。確定了住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