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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如獲大赦,連忙選了個地方將車停下,人也機靈地下了車。 阮東廷卻像是沒看到這變化,依舊盯著窗外。恩靜看著他冷硬的側邊臉,沉默了片刻后,才開口:“中午那件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樣?!?/br> “你的意思是秋霜騙我?”淡淡嘲諷從男人身上傳來,這下子,他終于回過頭,對上她的眼:“我和秋霜認識了十五年,十五年來,她從沒對我說過一句假話?!?/br> “所以,就是我在撒謊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這樣好看的面孔,配上的卻是那樣冰冷的神色。 恩靜垂下頭,唇邊有自嘲的弧度淡淡掠過:“也是,再怎么錯,也不會是她的錯啊。”輕輕話語逸出口,再抬起頭時,她已又換上了平靜溫柔的神色,“媽咪估計很生氣了,你還是先回家吧,如果不想見到我……”她頓了一下,努力維持著唇角的溫柔:“如果不想見到我,我先到商場買點東西,再回去吧?!?/br> 她聲音清清淡淡,溫和無害得如同她的面目她的性子,如同嫁入阮家這三年多以來,平靜如水的一千多個時日。 直到——“她”出現(xiàn)。 七個小時前。 恩靜掛上電話時,掌心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大哥一個月前向她要不到的那三十萬,何秋霜竟然匯給他了? 二十分鐘還不到,她便出現(xiàn)在“阮氏酒店”里。38樓,12號房——恩靜記得清清楚楚,這房間在阮東廷的安排下永遠是空著的,只為迎接每年的那么幾個月,嬌客光臨,蓬蓽生輝。 敲門聲輕輕響起。 “來啦!今天怎么這么有空哪?”嬌俏的嗓音從房里傳出來,門一拉開,恩靜只覺得有無盡驚艷的光從門縫里逸出——那是何秋霜:皮膚白皙,身段高挑,五官深邃得令人驚艷,再加上一頭永遠像是從美發(fā)沙龍里剛處理出來的長卷發(fā)。 門一拉開,女子的欣喜便和著這艷光一同傾泄出來。只是在發(fā)現(xiàn)來人并不是阮東廷后,那笑意驟然一斂:“怎么是你?阿東呢?” 話是這么問,可秋霜看上去卻一點兒訝異也無。 倒是恩靜有些尷尬:“他不知道我過來。何小姐,我是想來問問你那三十萬……” 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被秋霜懶懶地打斷:“哦,給你哥的那些錢?”方才的欣喜已蕩然無存,她邊捋著潑墨般的長卷發(fā),邊旋身回房。 恩靜也跟著走了進去:“何小姐,那些錢還是請你收回去吧……” “哪有這種道理?送出去的錢就是潑出去的水,再說了,你這么幫我和阿東,我?guī)鸵粠湍愀?,也是應該的啊?!?/br> 她嬌媚地笑,明明是正常的道謝話,可傳到了恩靜耳里,那個“幫”字卻似灌入了無限諷刺。 她看著秋霜慵懶地坐到貴妃椅上——是,與這個房一樣,房內所有的一切都是特別配置的,她記得阮東廷向下面的人吩咐過,秋霜喜歡軟皮貴妃椅,秋霜愛喝炭焙的正山小種,秋霜要求房間里要有香奈兒五號的氣味——如今看來,員工們的辦事效率真是很高呢。 她在漾著香奈兒五號味的房間里聽到秋霜說:“恩靜啊,我真是要謝你呢。謝你這么識相,替我和阿東掩護了那么久,卻一點兒非分之想也沒有。昨晚他在我這兒就說過了呢,”說到這,她輕輕一笑,“在我這兒”等字眼被咬得曖昧而纏綿:“他說,你始終謹記自己的出身,知道渡輪上唱戲的就算穿上了名牌,也只是個穿名牌的歌女,對他半點兒小女生的幻想也不敢有呢?!?/br> 恩靜的面色微微白了白,卻被何秋霜熱絡地握起手:“這么有自知之明,你說,我該不該謝你?當年阿東選你來替我們作掩護,真是一點也沒選錯呢?!?/br> 她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卻越來越清晰。 原來時隔那么久,當年她是怎么來的、她是為什么才跟他來香港的,她依舊堅定不移地記著—— “我知道你哥欠了一筆債,我知道你家里情況不好。” “如果你需要,禮金多少都不是問題?!?/br> “嫁給我,你會有更好的生活?!?/br> “你的家人我也會打點好,生活費、房子、車,一樣不少,一定會讓他們滿意?!?/br> “唯一不足的是,我已經(jīng)有愛的人了,所以,我無法給你愛情?!?/br> 原來她自己也記得,刻骨銘心地記得那一年廈門海邊涼入骨的雨,一陣風吹過,她說:“阮先生,我答應你?!?/br> 不是“阿東,我愿意”,是“阮先生,我答應你”。 答應之后,尾隨而來的是恩靜一家過上了不止好上幾個檔次的好生活,他因此心安理得地帶她回港,讓她成為“阮太太”,然后,在這“阮太太”的掩護下,繼續(xù)過他和秋霜的二人世界。 你看,她與他之間,說穿了,不過是場交易。 因是場交易,所以從那年至今,無論在外界看來兩人怎么舉案齊眉怎么恩愛有加,在私底下,她永遠叫他“阮先生”——“你已經(jīng)是我太太,以后家里怎么叫我,你也跟著叫吧?!蹦悄晷禄椋@樣說過??捎肋h對他言聽計從的她卻只是笑笑,轉頭看向窗外盛開的紫羅蘭:“阮先生你看,它們開得真美?!?/br> 如此固執(zhí),不過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她與他之間,掀了表皮看本質,亦不過是“阮先生”與“陳小姐”的關系。 還能再妄想些什么呢? 是何秋霜陡然變調的尖叫拉回了她的思緒:“陳恩靜,你不過太過分了!” 恩靜一怔,還沒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已經(jīng)被何秋霜狠狠甩開了手:“三十萬我給過你了,夠仁至義盡了!現(xiàn)在你竟然還想獅子大開口?” “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疑惑嗓音自恩靜喉間逸出時,門那邊也傳來了含怒的冷冽聲音。 一時間,恩靜只覺得千年寒冰朝她迎頭砸下—— 是,阮東廷!那是阮東廷的聲音! 電光石火只一瞬,她就反應過來了——難怪這女人會莫名其妙地勃然變色!難怪要說那段莫名其妙的話! 陰森森的冷意瞬間竄過她的四股百骸。 而何秋霜已朝阮東廷撲過去:“阿東,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我一定要告訴你!” 阮東廷沒有推開她,只是在看到不應出現(xiàn)于這房間的背影時,濃眉一皺:“你怎么過來了?” “我……” “當然是為了她哥!”恩靜還沒開口,何秋霜已經(jīng)搶在了前頭:“她哥做生意失敗,之前她來找我要錢時,我已經(jīng)給過三十萬了,誰知道今天……” “你胡說什么?”恩靜震驚地轉過頭,可對上的,卻是阮東廷已然攢起的眉頭:“你哥的事?” 他看向恩靜,滿眼不贊許的神色:“我不是說過這件事不準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