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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烏喇那拉氏輕輕嘆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 轉身,看著那披著大紅白貂毛斗篷,快步走來笑得一臉張揚的女子,四福晉笑容平和:“八弟妹也不慢。” 八福晉郭絡羅氏走到四福晉身邊,目光一掃,落在了四福晉身后的兩個女人四個孩子身上,她的眼中一絲傷痛飛快閃過,只留下滿滿的志得意滿:“唉,不能和四嫂相比,你們府里的孩子都大了,我們府里這兩個可都還吃著奶呢,有一點不自在,就能張開了嘴鬧騰,現在我才知道,帶著孩子出門,到底有多麻煩,小袍子小鞋子也不罷了,唉喲,連小便桶、小奶碗也不能漏,這不,就比你們慢了一步不是。” 爽脆利落的笑謔,八福晉的目光便落在了如同觀音座前靈童一般玉雪可愛的弘曜臉上。 “這是弘曜吧。”八福晉身邊的人排開攔在八福晉路上的李氏,李氏敢怒不敢言,只咬牙拉緊了女兒的手。 走到茹蕙跟前,八福晉看都沒看茹蕙一眼,而是徑直彎下腰,雙眼發亮看著拉著茹蕙的手張嘴打著呵欠的弘曜:“好久沒見著,弘曜還記得我嗎?” 弘曜困難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八福晉,揚著臉便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弘曜請八嬸安,八嬸過年好。” “唉呀。”八福晉驚喜地叫出了聲兒:“弘曜還記得八嬸啊。” 說著,八福晉便伸出了手,意欲將弘曜抱走。 茹蕙瞇了瞇眼,身體往下一蹲,便擋住了八福晉的手,她似乎完全沒發現臉色一僵后變得極其難看的八福晉,只是含笑問弘曜:“弘曜,過年了,見著長輩應該怎么做啊?” 弘曜想了想,自額娘手里抽出手,端端正正在八福晉跟前站好,一腳向前邁出,一手扎下打了個千兒:“弘曜請八嬸安,恭祝八嬸兒新年吉祥,萬事順意。” 包得像顆球一樣,長得也像一顆雪球的孩子,一臉嚴肅學著大人打千兒的小模樣兒,不僅八福晉看得恨不能馬上將孩子抱走,便是不遠處走來的九阿哥福晉董鄂氏也恨不能將他看進眼睛里去。 “四嫂,八嫂,你們都在這兒呢。”董鄂氏目光一動,狠狠刮了再次將弘曜的小手握在掌中,站起身來的茹蕙一眼,因為這個女人,他們府里這些年從來就沒挺直過腰。 茹蕙垂目站在四福晉身后,不言不動不看不聞,似乎身前的郭絡羅氏與不遠處使眼刀子戳她的董鄂氏都是空氣一般。 沒錯,這些年,不得已見著這兩個女人,她一直都是樣一幅木頭像,既知以后必然是敵人,她也懶得將心力花在與她們虛以委蛇上。 八福晉冷冷掃了一眼茹蕙,哼了一聲,霍然轉身:“走了,這大冷的天,再站一會兒,都快變木頭樁子了。” 風卷動著八福晉的斗篷,掃向弘曜的臉,斗篷的袍角上,有凌利的金光閃動。 第64章 茹蕙一抖斗篷,利落地將兒子護在了斗篷內。 繡金線的鮮紅袍角啪一聲擦著紫色的斗篷滑過,招搖而去。 茹蕙眉眼低垂,手臂一揚,收回了斗篷,目光不經意抬起,掃了一眼八福晉的背影。 站在不遠處的董鄂氏看到茹佳氏那如同看死物一樣看著八福晉的目光,生生打了個冷戰,心中不可扼止地被驚悚所侵襲:這個女人的眼神,好邪門兒。 “九弟妹,咱們便在這里分手吧。” 位處西六宮之一的翊坤宮與永和宮、延禧宮并不在一個方向,三家人相偕前行了一段路程后,四福晉轉頭對著董鄂氏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后,便當先領著四貝勒府的人向東而行。 眾人身后,九福晉與八福晉頭碰頭得又說了一會兒話的,這才分了開來。 “額娘!”又走了一段路,弘曜停了下來,抬頭看向自家娘親。 茹蕙低下頭,“弘曜,怎么啦?” “抱抱。” 茹蕙彎下腰,將兒子抱了起來。 看著弘曜被他額娘抱了起來,弘時立馬,有樣學樣,也要李氏抱。 聽到兒子的要求,李氏的臉抽了抽:“弘時別鬧,讓奶嬤嬤抱你,額娘打小養得嬌慣,可沒你茹佳額娘那把子力氣。” 這是暗諷她的平民出身。 不痛不癢的這類酸話,說了純粹是浪費精神,若再與李氏唇槍舌劍一回再酸回去,于茹蕙來說,那就是蠢。因此,她頭也沒回,只穩穩抱著兒子跟在四福晉身邊默默往前走。 對于茹蕙的淡然,烏喇那拉氏早已習以為常,這個女人,只要不是事涉弘曜,那心大得就沒邊兒,而一但涉及到弘曜,哪怕再小的事,茹蕙也能花十二分的精力去盯著。 如果當年她也能這樣細細照顧弘暉,她的弘暉是不是就不會夭亡。 想到兒子,烏喇那拉氏心頭悶痛,藏在袖中的手亦隨之緊握,用力之大,幾乎折斷了指甲。 “四嫂也不等等我。”八福晉的聲音從后方傳來,打斷了四福晉的愧悔。 “我以為你還要和九弟妹說一陣子私房話。”四福晉淡笑著回身看八福晉分波逐浪般自四貝勒府的女眷們中間穿過,走到自己身邊,兩人遂并肩而行,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待會兒會舉行的祭祀。 “每年能跟著太后娘娘祭拜先祖,實是莫大的恩榮,到今年,四嫂參加過多少次了?” “我想想……自康熙三十年到如今,已過了十七年,便是參加過十七次了。” “可惜了弘暉……若不然,今天牽著孩子進宮的,也該有四嫂才是。” “弘暉……” 夾雜在談話聲中,輕得幾不可聞的一陣圓珠滾動聲,自身后傳至,正抱著兒子往前走的茹蕙不動聲色用腳尖一踢,圓珠斜斜滾到了八福晉腳下。 “啊!” “福晉!” “八弟妹!” 硬質的花盆底踩著了圓珠,八福晉腳下一滑,在一片混亂的驚叫聲中摔倒在地。 人體實實在在、沒有一點花哨摔在青石地面,沉重的撞擊聲,聽得茹蕙的眉尖動了動:肯定很痛。 “茹佳側福晉,你敢害我們福晉。”一個眉眼凌利的老嬤嬤尖叫著在混亂中瘋了一樣沖向抱著弘曜的茹蕙。 看著那五官扭曲壯若瘋癲的老嬤嬤,茹蕙收緊抱著弘曜的雙臂,腳下則飛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