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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自作孽,只覺得哲人難做豬容易,所以哲人優(yōu)于豬,于是逼自己做了太久的哲人,早就忘了如何做一只快樂的豬了。豬只要有泥就可以快樂,可哲人連思想都得保持如一汪清澈的水。水至清則無魚,有時我真怕自己哪天對整個世界都過敏。” “哪有這么嚴重?”白若宇笑起來,“你不過是走了一條少有人走的路。越少人走的路就越比較辛苦,就越容易產生孤獨無助與焦慮不安。再加上你神經敏感,萬事想得太多。” “我不是想得太多,而是想‘要’的太多,有太多的事想要做。欲望就是束縛,注定不能自在。再加上,有些事我不想做,有些環(huán)境我不想茍且偷生,這就又比別人多了許多限制,加倍了不自在。我有時看別人那些膚淺的、從眾的、安于現狀的快樂,就想我為什么不能也這樣呢?可就是不行。我真恨我自己這一點。” “那就徹底不去想另一種人生好了。”白若宇看著她,“徹底活在讓你自在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不必要追逐別人都追逐的。” 她笑道:“可你知道那是不現實的是不是?就算你狠著心把該忽視的忽視,該得罪的得罪,可你總還有在意的人。這就是束縛,就是蠱。人不都是這樣么?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可若因為自己做得不夠、做得不好,牽連了那些你在意的人、或在意你的人,就不行。” “不要這樣。”白若宇的口氣變得語重心長,“你記不記得高中的階梯教室里掛著一句愛因斯坦的名言:‘一個人的成就,不是看他取得了什么,而是他付出了什么。’我知道,這就是個只看開頭和結尾的世界,這個世界只用你的取得來衡量你,沒人問你付出了多少,沒人問你究竟快不快樂。這就是為什么叫做‘朋友’的人可以很多,但真正懂你的人少之又少。知我者,才能謂我心憂,而大多數不知我者,只問我下一步什么打算?找沒找到工作?拿沒拿到工簽?什么時候買房子?什么時候結婚?什么時候要孩子?” 邱依然震動地看著他。他滔滔不絕地說:“有些人覺得,你既然敢冒出去,就是有十拿九穩(wěn)的把握比他們混得好。他們不知道,拼搏一把也許會贏,也許還是零,也許會一敗涂地;他們更不知道,還有贏了之后退而不取這種事。他們只知道,隨著大流、老實待著不動還有口飯吃。這就是世界上不同的人。對于有些人來說,寧可一敗涂地也不能甘受平庸。” 邱依然沒說話。她還能說什么呢?他已經都替她說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她要說的。 兩人一正一反地靠在欄桿邊,頭頂有架螺旋槳直升機“隆隆隆隆”飛過,從西南岸往西北方的海上去了。弧形的海,海與岸之間沒有過度,岸是從海里垂直突聳的礁石。細長棧道上的燈不知何時都亮了,樓梯和欄桿上每隔一米就綁著一盞暖黃色的小圓燈。 “噢對了!”邱依然說,“給你看個東西。”她從背包里拿出周記本,剛要給他找那篇卻發(fā)現帶錯了本子。 她呆住的那幾秒,白若宇竟一把將本子搶了去,轉身就往最近的一盞圓燈那里走,還沒等走到,他就看見翻開的那兩頁上畫了好些人。他的眼睛迅速掃著——背面,側面,背面......好像是同一個人;側面,背面,正面......咦?這不是他自己么? 在身后追著他的邱依然靈機一動:“喂這個拿錯了!這是我畫的咱班同學!你給我!” 他這下更好奇了:“我看看你還畫了誰。”他說著又翻一頁,可隨手翻的這頁上還是他自己。 趁他還沒多翻,邱依然趕快從旁邊一把奪回去,搭訕著說:“我要給你看的是我高中的一本周記,有一篇是你批的,你還記不記得?兩個本子一模一樣,我早晨下樓的時候忘帶了,沒想到回去拿還拿錯了,大概是一匆忙沒看清楚......”她一邊把本子塞回包里一邊嘮嘮叨叨地說,也不敢抬頭看他。 “所以那本還在旅館?”他問。 “對,有機會再給你看吧。其實看不看都無所謂,就為了好玩。” 白若宇也沒再說什么。 天色迅速暗下去了,霧氣讓一切景物都變得棱角模糊。一陣涼涼的海風吹來,邱依然忽然說:“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 “什么時候!”白若宇吃驚地問。 “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第一次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卻覺得這個地方非常眼熟,或者看到一個情景,突然覺得這情景在夢里做過。” “有。這個在科學上有解釋的,跟你大腦處理記憶的方式有關。” “我是因為鼻子。我剛剛是因為在風力嗅到了熟悉的氣味,所以覺得自己來過這里。” 白若宇笑道:“所以你是狗鼻子?” “這叫‘狗鼻子癥’,”她開玩笑,“我從前有這個癥狀特別厲害的!可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年漸漸變弱了。我問你啊,你有沒有覺得在美國的空氣里什么都聞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這邊空氣是比國內干凈。不過洛杉磯的空氣有時也不行。” “跟污染沒有關系。”她說,“我曾覺得,這世上的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氣味。我曾經不用費吹灰之力、一上來就可以聞到記住,然后,不管多少年后,再一次聞到的時候,從前聞到時發(fā)生的事就都想起來了。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必須得突然想起來、刻意去聞才能聞得見,有時刻意去聞也聞不見,就算聞見了也記不住,一轉眼就忘了。” “是不是跟焦慮和抑郁有關呢?”他問,“一個人如果為各種事情焦慮,那感官的敏銳就都用在煩惱這些事情上了,就沒有足夠的注意力放在細微的氣息上了?” “我也這樣想過。”她說,“不過我剛剛覺得這個地方熟悉,除了或許情緒放松,還有另一種解釋。我是相信前世今生的人。我記得讀過這樣一篇文章說,你突然覺得一個陌生的地方莫名熟悉,一個陌生人莫名親切,那是因為這一刻的你正恰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看到了自己前世經歷過的事和認識過的人。” 白若宇笑道:“所以,你前世的時候來過這里?” 邱依然哈哈笑起來:“我也想知道呢。說起這個,我就想到我從前看簡易版的蟲洞理論,然后就很想乘著時間飛船去過去和將來看看。我想像,那就像你在一個玻璃窗外,玻璃窗里是你的過去,就像正在放映的錄影帶,你只能看著,不能改變它。” 她說著說著,天色已經暗到海天不分了。前方一片模糊的黑霧,不可辨識,沒有方向。她覺得自己現在的人生正是這黑暗一團,她油生一種難以適從的恐懼。 “你知道嗎?”她忽然說,“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