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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到,不想說就算了。” 我吃自己的飯,劉穆看我兩眼,牙痛似的說:“忻馨,你現在架子好大。 我抬抬眉毛,懶得反駁。 果然,劉穆像被鋼針戳了一記的米其林,嗤嗤地漏了一口氣,說道:“你的幽默感到哪去了?” 丟到北京去了。 他于是耐心給我講他的經歷,“我們學校這個專業全國排名前三,畢業生稍微靠譜點的,都能進不錯的公司。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美企當技術支持,只干了半年就知道自己當不了白領,不是那塊料。” “為什么?” “不喜歡穿正裝算不算理由?還不喜歡打卡,不喜歡連續一個月加班,沒有休息過一天。” “至于嗎?大部分新人都是這么過來的,也沒見得人人都像你一樣撂擔子,動不動還轉行。” “當然,那時候年輕,所以很沖動。” “明白。”我言不由衷地說。 “剛轉行那一段時間,生存都困難的時候,我也反思過,這么難是為什么。但是熬過了那個坎,就很慶幸自己堅持下來了。” “慶幸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嗎?”我略帶諷刺,感覺他有點自命清高。 劉穆無所謂地笑笑,“我不是標榜自己與眾不同,也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怎么說呢,只是走的地方越多,見識了自然的威力,就會覺得個人太渺小,看重的東西可能就會不一樣。” 他年紀輕輕卻一副老氣橫秋過來人的口吻,和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的形象反差太大了。不管怎么樣,有思想有靈魂、認真的生活態度都是值得佩服的,我放棄了繼續嘲弄他。 飯快吃完的時候,劉穆突然問:“既然沒開始工作,最近應該有空吧。” 我警覺:“干嘛?” 他的眼睛像在發光,“想去看油菜花嗎?還有幾天的花期,保證你沒見過的景色。” 我“切”一聲:“有什么好看的,小時候天天看。” 小時候廠區旁邊不遠就是沒開發的農田,春天的時候,上學放學,小孩子們經常順一把油菜花玩,蔫了就扔掉,哪里用得著像現在大老遠特地去看。 “你小時候住在鄉下?”劉穆很好奇。 “嗯,大山里面,我們家特窮,10歲以前沒有坐過汽車,沒看過電視,我不僅種菜,還要幫家里養一頭牛兩頭豬,一只狗一只貓。” “編,使勁編。”我說一句,劉穆點一下頭。 “誰編了,愛信不信。” 老爸還在的時候,他就是家里的老黃牛,我媽是看家狗,我和哥哥是懶豬,加上小胖子,一家五口其樂融融。 “去看看吧,徽南農村,明清時期的老房子,山上有油菜花和桃花梨花,沒開發過的地方,很清靜。” 怕我不信,他把隨身帶的相機取出來,翻開相片讓我看。 我粗粗看了幾張,不得不承認真漂亮,黃燦燦的油菜花田里面掩著白墻黑瓦的鄉村,頗有點世外桃源的意味。 我有點動心了,劉穆又鼓動:“不是刻意去,那地方是幾年前我們幾個攝友發掘的,特別有感情。這次縣里請大家座談,籌劃開發旅游,再晚幾年去可能就開發出來,沒有現在的感覺了,所以要盡早。” “什么時候?你一個人去嗎?” “上海過去的只有我一個,還有安徽當地和南京的同行。” “再說吧。” “別再說,要去明后天就得走,再晚花都謝了,要看得明年。去的話帶上簡單的洗漱用品,那邊只能住農家樂,條件很一般。” “能洗澡嗎?一次性牙刷有嗎?廁所是不是在豬圈里?” “你不是農村出來的嗎,養過豬,還怕在豬圈里蹲廁?” 劉穆哈哈大笑,笑容像四月的天空,讓人感到溫暖。 我弩起嘴,齜齜牙,臉上像被太陽照過,熱哄哄的。 看油菜花的地方在徽南歙縣,離黃山不遠。 走之前,我問劉穆費用怎么算,他說油費網站給報,其余他請,我不肯占他便宜,堅持吃住全部AA,塞給他五百塊錢,讓他多退少補。 “用不了這么多,先給兩百吧。”劉穆抽了兩張塞進褲兜,剩下三張還給我。 我不敢置信,“兩百就夠了?” 他賣關子:“到那里就知道了。” 原來那是個想花錢都沒處花的地方。 早上八點出發,從高速下到省道,再拐進鄉村公路,走走停停,下午四點才到。車路的盡頭是一個鄉村小學,劉穆把他的舊越野停在小學校的cao場上,幫我打開車門,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歡迎來到世外桃源。” 下車伸個懶腰,動動筋骨,展目一望,發現我們處的位置在半山腰,渾圓火紅的夕陽下,遠處有山環抱,山腳清江一曲,近處粉墻黑瓦的民居升起裊裊炊煙。遠近山坡田間,處處是大面積金黃的色塊、線條,從沒有見過這么多油菜花,我有了震撼的感覺。 我們投宿的地方車開不進去,要靠雙腳走,劉穆在前我在后,沿著羊腸小道往山的深處走。越往里,人跡罕至,鳥聲清越,空氣里有厚重的泥土味和花草香。 走了大概半小時,天快黑的時候,來到一個農家院子前,典型的徽州民居,改良后的馬頭墻高聳在暮色中,有種靜穆又昂然的姿態。 劉穆站在天井里叫聲“余哥——”,一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高聲大笑著迎出來,抓住劉穆熱烈地握手。 劉穆介紹余哥是該村村長,他家里今年剛剛掛牌,“某某村攝影愛好者基地”,包吃住每人一天一百元。 房間在二樓,我和劉穆挨著一人一間,每間配有兩張單人床,熱水瓶里灌滿了熱水,窗簾的花紋很鄉土。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整層樓只有一個廁所,在走廊盡頭,洗澡用的是煤氣罐,cao作有點復雜,不過只要不在豬圈里如廁,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沒多久劉穆砰砰敲門,叫我下樓吃飯。 一樓堂屋中間支著一個大圓桌,老余老婆跑前跑后往桌上端菜,兩個看上去不滿十歲的孩子,是老余的女兒和兒子,在打著下手,一條黃狗鉆來鉆去,東聞聞西嗅嗅。 老余招呼我們“快滴坐”,然后遞煙遞茶,等我們都入座了,兩個孩子和女主人才坐下來。 劉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拿出兩本書和兩個新書包送給兩個孩子。 老余的妻子不太會講普通話,饒舌的安徽方言乍一聽像外國話,不過能從她的語氣里猜到大概的意思,是讓兩個孩子道謝,兩個小孩偷偷觀察我和劉穆,不好意思開口,當媽的敲敲男孩腦袋,提醒他不要“失相”。 餓了,飯菜吃到嘴里特別香,家常的梅干菜扣rou,竹筍燒雞,油汪汪的豬油炒青菜,三兩下吃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