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來了，高興得不行。

    有位約莫四十多歲的公公是在皇上宮里伺候的，恰好經(jīng)過看到了下車的玲瓏，就在前頭給她引路，時不時地回頭望過來和她閑聊。

    “太后娘娘最近總念叨郡主呢，”公公說，“陛下總和娘娘說，郡主最近忙著及笄禮的事兒，脫不開身。太后便數(shù)著日子盼郡主來。今兒陛下還問了七爺一句，說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有空。可巧您就來了。”

    玲瓏笑得眉眼彎彎，“我今兒來這里沒告訴七叔叔。”

    “怪道七爺好似不知道呢！”公公笑著躬了躬身，半掩著口壓低聲音，“小的也不和他說！”

    玲瓏開心不已，拿了碎銀子給他。

    公公連連拱手道謝。

    玲瓏先去了靜寧宮給皇上請安謝恩。皇上賞了她一整套的點(diǎn)翠首飾，又和她說了會兒話。玲瓏便行禮退了出來。

    說來也巧。

    她還沒走出靜寧宮的院子，就見不遠(yuǎn)處有個溫文的身影漸行漸近。這身影很是熟悉，便是先前的方探花，現(xiàn)下翰林院的方大人。

    遇到方德政，實(shí)在是個意外。倘若可以的話，玲瓏覺得還是和他越少面對面接觸為好。

    玲瓏開始的打算是避開。但是對方已經(jīng)抬頭看過來了，還露出個微笑，顯然是發(fā)現(xiàn)了她。這樣再躲過去的話，反倒是顯得自己心虛似的。

    ……雖然她真的很心虛。

    玲瓏定了定神，迎上前去。

    方德政和長樂郡主算不得熟悉，就是偶遇過幾回，說過零星幾句話。因此行禮問安后，依著禮數(shù)便要各走各的。

    眼看著兩人將要錯身而過，方德政卻忽地回頭，問道：“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郡主？”

    玲瓏呼吸停了一瞬。而后微笑，“方大人這話來得好生奇怪。若我見過你，何至于認(rèn)不出你？”她道，“說不定方大人看到的只是個與我樣貌相仿的，便誤以為是同一個吧。”

    玲瓏轉(zhuǎn)過身，神色如常地看著方德政。

    她這樣子實(shí)在是太平靜了。使得方德政也覺得肯定是自己弄錯了，趕忙拱手道：“下官唐突，還請郡主恕罪。”

    而后面露疑惑，眉心蹙緊，喃喃道：“不過，居然一樣。”

    玲瓏心生警惕。她自認(rèn)和兒時并不可能完全相同，聽了這話后還是沒來由地心頭一驚。

    努力維持住表面平靜，玲瓏細(xì)問：“什么一樣？”

    誰知方德政并未如她所緊張的那般說出那個名字，反而說道：“我先前覺得喬清淵也有些眼熟。問他的時候，他說的話和你居然差不多一樣。”復(fù)又喃喃，“也是我看錯了。那人是沒有痣的，他卻有。”

    方德政口中的喬清淵，便是喬玉哲。

    聽出方德政話中的疑惑，玲瓏愣了愣，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淚都快溢出眼角，趕忙眨眨眼憋下去。

    那痣……

    雖然是后天才有，可是好多年過去，長得已經(jīng)很像是天生就有的了。紅紅的一個點(diǎn)，深到肌膚以內(nèi)，仿佛血淚。

    方德政是真好騙。他是真正的君子作風(fēng)，恐怕不曾想過旁人用這種話來糊弄人，所以沒有懷疑。更何況他遠(yuǎn)在江南，路途遙遠(yuǎn)，平生統(tǒng)共也沒見過幾回。

    玲瓏朝方德政福了福身，“方大人好脾氣。”

    這話來得突然。

    方德政雖不解卻還是下意識地側(cè)身避開半禮，臉紅紅地說：“沒有。是我沒有弄清楚誤認(rèn)在先，愧不敢當(dāng)。”

    兩人不過簡短幾句話，好似遇到后隨意閑聊兩句一般就這樣隨意過去。

    出了院子后，玲瓏悄悄用手指碰觸了下掌心，方才發(fā)現(xiàn)汗津津的，可見剛才她是多么緊張了。

    因?yàn)檫@一個突入而來的見面和對話，玲瓏有些心虛不寧。即便到了郜太后的靜安宮內(nèi)，依然不見好轉(zhuǎn)。

    郜太后看她臉色有些不太好，遂道：“我屋里頭有一碗燕窩，特意讓人給你準(zhǔn)備的，我讓人拿來給你。”

    玲瓏看出郜太后的緊張，明白恐怕是自己神色不對引了老人家憂心，遂起身說：“不若我自己過去吃吧。也免得端來端去的麻煩。”

    她時常住在靜安宮內(nèi)，這兒跟她半個家似的。

    郜太后不疑有他，笑著應(yīng)了。

    玲瓏吃了燕窩粥后，略緩了緩神方才從內(nèi)室往這邊出來。可是她剛走到這廳里，就聽到了宮人的稟報。

    “太后娘娘，郜七爺來了。馬上就要進(jìn)院子了。”

    旁邊是一面一人多高的八折屏風(fēng)，很容易就能遮掩住后面的人。

    玲瓏朝郜太后促狹一下，說道：“我躲過去，趁他不注意再出來嚇?biāo)粐槨！倍缶团艿搅似溜L(fēng)后頭。

    她剛剛躲好，郜世修便大步進(jìn)了屋。

    因?yàn)閯倧拇罄硭逻M(jìn)宮，他身上猶帶著斷案后的冷厲氣息。

    郜太后忙讓人端了茶來給他，“快飲些茶，解解涼氣。”

    郜世修并不懼寒，略抿了兩口就把茶盞給到跟前桌案上。

    他今日過來是有要事想和太后商量，所以頓了頓后，也沒多繞彎子，直截了當(dāng)?shù)嘏c郜太后道：“現(xiàn)下長樂也已經(jīng)成年，我想著總該看看她的親事了。”

    玲瓏原本想要跳出來嚇一嚇七叔叔，聽到這話后頓時猶豫起來，縮縮腳步，退到后面重新站好。

    郜太后沒料到郜世修會因?yàn)檫@個而專程跑一趟。但是轉(zhuǎn)念想想，他那么疼那個孩子，這樣做好似也沒什么不妥當(dāng)。

    “長樂的事情是該開始認(rèn)真考慮了。”郜太后道：“孩子大了，不能繼續(xù)留下去。不過也急不得，總得好好相看一番再定下。”

    瞥一眼屏風(fēng)位置，郜太后知道那孩子肯定現(xiàn)下羞得慌不敢出來。

    思量著這個時候談起來這個話題，當(dāng)著孩子的面終歸不太好。于是郜太后把話題給引轉(zhuǎn)開，朝著郜世修道：“先不說長樂了。你先說說你吧。”

    郜世修正琢磨著怎么開那個口，聽聞后有些意外，“我？”

    “對。就是你！你說你也是。”郜太后越想越惱火，不由道：“不只是長樂的事兒需要緊著點(diǎn)，連同你的親事，你也一并緊著點(diǎn)！瞧瞧哪家有合意的姑娘，不管家世如何，只要你喜歡，我就讓皇帝下旨給你娶了來。普天之下，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姑娘，我就不信沒一個能入得了你的眼！”

    她的話半是慍怒半是著急。

    其實(shí)，也是為了他著想。

    郜世修想著“家世不要緊”的字句，修長的指劃過眼前杯盞，視線停在杯中輕微晃動的茶水面上，似是十分不經(jīng)意般地說道：“姑母既是擔(dān)憂我，又憂心長樂。不若我們倆索性湊在一起罷了。也免得您同時費(fèi)心兩個。”

    他垂著眼眸看不清思緒。說話時的語氣輕描淡寫，聽著十分像是順著郜太后的話在開玩笑。

    “荒唐！”郜太后忽地面露怒容呵斥道：“先頭有了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