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又說了一通好話，方才福了福身走出屋子。

    到了院子外頭，周圍沒有旁人的時(shí)候，蔣氏把后頭跟著的孫mama喚到跟前。

    “那個(gè)袁老東西?！笔Y氏咬著牙和孫mama低聲抱怨：“仗著自己在府里的時(shí)間長，就倚老賣老。侯爺時(shí)常想去探望夫人，都被她用這樣那樣的理由給拖住了。如果不是她，侯爺常常去探望夫人常常陪著，說不定夫人就不會(huì)病得那么厲害了?！?/br>
    說到這兒，蔣氏嗤了一聲，不屑道：“原先夫人病了，她還能做張做勢(shì)。如今夫人好了，我倒是要看看，她那張老臉能撐得了幾時(shí)！”

    孫mama一味地聽著，沒接話。

    自打夫人病了后，袁老姨娘就以“大太太年輕忙不過來”為由，在侯爺跟前亂說一通，把廚里食物采買和針線購置的權(quán)力給要了去。現(xiàn)下府里后宅雖然是大太太當(dāng)家，可袁老姨娘握著的卻是最能撈油水的活兒了。

    雖然袁老姨娘說自己身份低微，不能做主，所以一切經(jīng)她手購置的東西都從賬房走賬。可侯府那么多銀子，來來往往那么多帳。賬面上做得好看的話，什么假的虛的不能圓過去。

    再說了，如果袁老姨娘真的沒點(diǎn)本事的話，以大太太的能干勁兒，怎么還治不了她？還不是因?yàn)楹秃顮敶_實(shí)情分深，所以大太太也奈何不了她么。

    不過大太太說的也是。

    這些都是夫人病了后的事情。夫人沒病之前，這些都是夫人管著的。

    侯爺再怎么脾氣好，再怎么樣信任袁老姨娘，也不會(huì)做出寵妾滅妻的混事來。

    “您就好好等著，有夫人在呢。”孫mama最終說道：“就算她想用夫人現(xiàn)在病沒好全為借口，您搭把手幫幫夫人，這些事兒不就解決了嗎。”

    “可不是?！贝蠖炖?，蔣氏氣得出了一層的汗，拿著帕子在臉頰邊上扇著風(fēng)，冷笑，“不止是夫人那里，就連玲瓏，我也要幫著、哄著。再怎么樣也是七爺?shù)娜?、夫人的人。把她伺候好了，讓她站在咱們這邊兒，那老東西就更翻不出花樣兒來了！”

    孫mama遲疑道：“二夫人那邊呢？”

    二老爺是袁老姨娘生的，因此二房那邊和袁老姨娘一條心。

    蔣氏哈地笑了一聲，把帕子塞好，抿了抿鬢發(fā)。

    “只要夫人能壓的住那老東西?！笔Y氏道：“二房那邊我自有法子對(duì)付。”

    ·

    原本傅氏病情好轉(zhuǎn)的事情不該告訴外人知曉?？墒鞘玛P(guān)玲瓏，而且玲瓏做了件大好事。思來想去，穆霖還是遣了人去國公府，尋七爺把這事兒說一聲。

    郜世修進(jìn)宮一趟，下午方才回府見到侯府派去的人。

    此人是穆霖身邊的一個(gè)小廝，年紀(jì)不大，很機(jī)靈。把當(dāng)時(shí)傅氏帶著玲瓏去參宴的情形說了。還把自己聽到的細(xì)節(jié)盡數(shù)稟與郜七爺。

    “……是玲瓏小姐去了后，夫人好起來的。夫人現(xiàn)在可疼玲瓏小姐了，把她當(dāng)正經(jīng)主子寵著，去哪兒都帶著?！?/br>
    郜世修沉吟片刻，問他：“你是說，侯夫人病了那么久一直不見好，反而看到玲瓏后就好起來了？甚至于，像是要痊愈了？”

    “對(duì)?！毙P喜氣洋洋地說：“大太太還逢人便說玲瓏小姐是福星呢。”

    郜世修讓人賞了他些碎銀子。

    待到小廝歡天喜地拿著銀子離開后，郜世修與身邊幾名親衛(wèi)說道：“我去侯府一趟。你們稍等片刻。”

    親衛(wèi)沒料到會(huì)這樣，急聲問他：“爺。您不是說這個(gè)差事耽擱不得，需得趕緊出城嗎？再去侯府的話，會(huì)不會(huì)來不及……”

    “無妨?！辈坏人麄冋f完，郜世修翻身上馬，拉起韁繩，“若是晚了，和守城的人說一聲，讓他們打開城門就是?！?/br>
    語畢，再不理會(huì)其他，當(dāng)即策馬馳騁而去。

    ·

    天色正好。晌午刺眼的光亮過去，到了下午后半段時(shí)候，柔和的陽光灑在身上，溫暖而又舒適。

    玲瓏正在秋棠院里吃果子，紅霜急忙來稟：“小姐，侯爺那邊遣了人來說，七爺來了，說是要見您?！?/br>
    “真的？”玲瓏驚喜地問。

    得了肯定答案后，她開心地把果子隨手拋到碟子里，拎著裙擺往外跑。

    傅氏笑著嗔道：“這孩子，喜怒都擺在臉上。郜七爺就那么好么？冷冰冰都不帶笑的，她也真樂意去見。”又大聲地說：“你慢著點(diǎn)兒。別摔著了。萬一跌倒了，可沒人背你過去?！?/br>
    這話果然奏效。

    玲瓏聽到后，跑得沒那么急了，明顯小心許多，腳步放緩一些，也知道低頭看路避開石子了。

    傅氏這才放心下來。目送她遠(yuǎn)走后，進(jìn)屋讓人準(zhǔn)備點(diǎn)心去。

    去到花廳門口，玲瓏深深呼吸了幾下，等到氣息平順一些后方才讓丫鬟撩開簾子，邁步進(jìn)去。

    屋里沒有點(diǎn)火盆，有些冷，有些涼?？墒强吹嚼锩婺莻€(gè)挺拔的身影后，一切寒意都算不得什么了。

    玲瓏明明告訴自己要冷靜些，卻還是忍不住開心地飛奔了過去。

    “七叔叔！”她高興地喚著。

    看到她的笑顏，郜世修也忍不住露出微笑，頷首“嗯”了一聲。

    玲瓏眼巴巴地抬頭看他。

    “急什么。看不到你的話我又不會(huì)走，不用那么慌地趕過來?！臂佬捱f過來一方帕子，“擦擦汗。我待不了太久，沒讓人生火盆。若是有汗的話你容易著涼?！?/br>
    這是一方素帕，綢緞質(zhì)地。有著他的體溫，還帶了淡淡的墨香和茶香。

    看它那么干凈整潔，玲瓏都有點(diǎn)舍不得拿它來擦汗了?？善呤迨逭f了，她就得照做。于是小心地沾了下額頭。再沾一下。

    幾回下來，郜世修看不過去了，從她手里抽出帕子，在她小臉上輕柔地抹了一通，又把它塞回懷里。

    盯著玲瓏在旁邊椅子上安穩(wěn)坐好，郜世修方才落座，說道：“聽聞侯夫人是見了你后好起來的？當(dāng)時(shí)發(fā)生了什么？你說與我聽聽?！庇盅a(bǔ)充說：“巨細(xì)靡遺，盡數(shù)講出。”

    玲瓏沒料到他來是為了這件事。

    雖然他的聲音很溫和，一點(diǎn)也不嚴(yán)厲。可玲瓏還是瞬間提起了心，開始緊張起來。

    她知道，七叔叔十分敏銳。在他面前，好似什么遮掩都無所遁形。

    這樣的情況下，有些話不說出來比較好。

    可是、可是七叔叔要的是“巨細(xì)靡遺全部說出來”，而她又不想欺騙他……

    沉默許久后，玲瓏還是把當(dāng)時(shí)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慢慢講了。

    說完后，她緊張地揪著衣角，低頭看著腳前的地面。

    郜世修兀自沉吟著，抬指輕叩桌案。

    指尖與桌面相擊的咚咚聲，仿佛敲在了玲瓏的心上，一下一下，叩得她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后，敲擊聲突然止歇。

    玲瓏剛要松一口氣，就聽郜世修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