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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快要散架。車轱轆一轉起來,何氏的耳朵里就充斥著讓人頭疼胸悶的嗡嗡嗡聲。 駱綾將裙子一提,躍下馬車,混不顧裙踞被雨水打濕,朝著馬車里伸出手。 “是啊。娘,快下來,我們終于到啦。” 何氏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掀開車簾,將手搭過去。 “我……啊……嘔……”何氏本想說話,奈何剛張嘴,胸腔內的東西直往上涌。她忙用空著的那只手捂住嘴,人借著駱綾的攙扶跳下馬車,還沒站穩,先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 這一路上舟馬勞頓,初時坐著馬車,何氏倒還安然,等到棄車換船,何氏就開始犯暈,一路吐得天翻地覆,后來重走陸路,何氏這暈吐的癥狀不輕反重。駱綾早就習慣何氏這樣,熟練地取出一早備好的水袋,遞過去。 “娘,好些了么?” “我沒事。”何氏先漱口,然后喝了幾口水,緩過勁來,立即殷切地望向駱府大門。映入她眼簾的,不是思念多年的夫君,而是兩個扎眼的女人。 “她們怎么在這里?”何氏滿臉的不爽快,還沒進府就看到她們,可真是晦氣。 芳兒和甜兒剛剛被林東呵斥,不得不將裙子提著,委委屈屈地作勢往雨中走,何氏這一吐,她們嫌惡地用手絹掩著鼻子,似馬車這處有洪水猛獸般,三兩下退回大門處。 何氏在駱府門前失態,本就覺得難為情,再看到那兩個女人嫌惡的姿態,不由很受傷,也很憤怒。 “娘,雨越來越大了呢。”駱綾看看天,又看看地。 細雨蒙蒙的天地,一切都是霧蒙蒙的,看什么都不真切。三月街雖然繁華,可這樣的雨天,大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俱是步履匆匆。 沒多少人注意到剛剛自己的失態,何氏神情自然了些,臉色卻比黑壓壓的天空還要陰沉。 駱府門前,只站著兩個打扮妖艷的女人。駱云楓呢?十六年不見,他人呢? 長途跋涉受盡苦楚的何氏腿腳虛軟,整個身子都靠在駱綾瘦削的肩膀上,蒼白的臉愈發沒了血色。 不過是兩個宮女,就敢在原配何氏面前拿喬作態,還打扮得跟妖精似的。莫不是……莫不是林東走后,兩個宮女和駱云楓發生了些不可言說的事情,讓這兩個宮女生出底氣?何氏眼前一黑,到底撐著一口氣,舉目四望,要找尋十六年未見的夫君。 駱府大門斜開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小縫,門口安安靜靜,只聞雨聲。 駱云楓呢?母女倆同時心生疑問。 父親身邊的人,駱綾熟悉的只有林東一個,此時忙望向他。感覺到駱綾疑惑的目光,林東實在沒法回答,因為他也是滿頭霧水。 “爹爹他不知道我們今天到?”駱綾壓下心中的不高興。 “我三天前有傳信回來。”林東忙道。 駱綾聞言更不開心。 她還以為下馬車的第一刻,就能看到在心中描繪中無數次的父親。不開心之后,駱綾心中充滿失望。她的父親,一走十六年,沒有只言片語傳回來。村子里的人都說他死了,只有她們母女堅定地認為他還活著。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她們母女等到駱云楓派來接她們的人。村里人都說她們母女有福氣,這一去,就是太守夫人和千金。可這福氣……不能想,一想,眼睛就發酸,心口就抽疼。 雨越下越大了,嘩嘩作響,沖洗著天地。跟在馬車后的隨從們撐了傘過來,林東親自接了,替何氏和駱綾遮雨。 “先進去吧。”林東勸道。總不能駱云楓不來接,這娘倆就杵在門口吧。 “娘,我們先進去。以后,這就是我們的家呢。”駱綾扶著何氏,一步步往大門口走去。 “嗯,進去。”何氏的眼角有些濕。 母女倆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輸人不輸陣,管他駱云楓變成什么樣,管那門口兩個女人什么身份。 芳兒和甜兒看著何氏母女,眼里滿是譏諷和輕視。 何氏挺起胸脯,穩穩地邁出腳步。十六年不見,駱云楓走的時候,駱綾才剛滿月。十六年了,她來了,帶著他的女兒,來和他一家團聚。 母女倆氣勢陡變,剛剛的委頓傷心就像是圍觀者的錯覺。何氏臉上是端莊的淺笑,駱綾垂首扶著何氏,旁人無法看清她的臉色。 馬車就停在門口,往大門處也不過幾步的距離。這對從鄉野來的母女走得非常認真,就好像要去進行一場盛大的朝拜,又好像在奔赴一個未知的戰場。 駱綾母女終于走到大門處。 駱府的大門占據普通人家三四間房屋的寬度,門上有數不清的金釘,亮閃閃金燦燦的,頂端懸著楠木匾額,上面是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駱府”,金碧輝煌氣勢非凡。 駱府大門緊閉著,只旁邊的角門開著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小縫。 駱綾終于抬頭,目光清冷,臉上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林東。 同行三個月,林東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忙叫了兩個下屬過來,三人一起用力推向正中的大門。厚重的大門轟然作響,然后完全敞開。 駱綾母女走到大門口時,先前站在大門口的芳兒和甜兒捏著鼻子,齊刷刷避到大門的另一邊。這如避瘟疫的態度,太傷何氏顏面。且不說何氏初到黎都臉皮薄心慌慌,就說何氏本身也不是邋遢的人,漱口洗手一連好幾遍,確保身上沒有異味,這才作罷的。 何氏的手微微顫抖,很快縮進袖中。 “娘,我們進去。” 駱綾狠狠地瞪芳兒和甜兒一眼,什么玩意,也敢嫌棄她母親。駱綾生起氣來,清麗臉頰上一雙鳳眸就像是光芒萬丈的艷陽,讓一切陰私丑陋無處遁形。 芳兒和甜兒回避著駱綾的目光,卻放肆地打量何氏。病弱憔悴,蒼老粗陋,這樣的何氏,讓芳兒和甜兒生出無窮信心。果真是村婦一個,瞧那身衣裳,黎都隨便一個丫鬟都穿的比這體面,還有那畏縮怯懦的神情,怎么看都上不得臺面。大街上吐成那樣子,換做她們,早就羞死了。果然是鄉野粗蠢的婦人。 何氏走進大門,然后停住腳步,冷淡地瞥一眼跟在身后想要進門的芳兒和甜兒。 “我們駱府,什么時候阿貓阿狗都能亂入了?”何氏端莊地站在大門口,聲音又冷又厲。 林東忙叫了人,將芳兒和甜兒攔在門外。 “你這是做什么?”個高的不知是芳兒還是甜兒,尖聲叫起來。 何氏理都不理,回轉身,繼續前行。 第5章 第 5 章 站在駱府外只能窺到駱府的一角,進到門內,才發現這府邸不止大門格外氣派,內里更是非同凡響。 玉樓金殿朱甍碧瓦,丹楹刻桷雕梁畫棟。屋宇高聳遮天蔽日,重重院落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