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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機被秀春關了,再看下去,難保許顯荻不砸了電視機,因為牛同志的事,誰也沒心思賞月吃月餅,又說了會話,皆早早洗漱歇下。 秀春和陳學功睡的是大舅兒子的房間,單人床行軍床,秀春和陳學功摟在一塊睡剛剛好。 “苗苗哥,要不然我們早點走吧,早點帶外公外婆回澤陽避避。”秀春已經快要融入這個時代了,都快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活,生怕被人揪到小辮子。 陳學功吁了一口氣,“先看看明天,不行我們就直接帶外公外婆走,外公那兒綁也要綁走他。” 說著,陳學功又道,“不行,春兒你還得去老師那兒調方藥。” 秀春笑,“這個還不簡單,我們想什么時候來都行,先把外公帶回去再說。” 一夜安眠,次日還是如常,沒有發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多少讓許家人松了口氣,陳學功惦著熬好的中藥,又騎車帶秀春去了趟南京路,取了熬好的中藥之后,陳學功笑著對秀春道,“春兒,我們既然來了,就別想其他有的沒的,再去轉轉,你不是還要幫同事他們帶東西?去買吧。” 秀春點頭,拉了陳學功的手,“那我們一塊。” 南京路上的一百和十百,淮海路上的二百,南國舊、淮國舊,還幫吳大姐帶了什錦糖,諾大的十里洋場,真有心逛的,一天一夜都逛不完,秀春連買了兩天才把要帶回去的東西都買好。 來上海的第三天,因為突如其來線報,陳學功和秀春不得不提早動身,夜里兩點的火車,把外公半強制性的帶上了火車,外婆早收拾好了東西,臨走前叮囑兒子,“別學你爸的脾氣,適時低頭,保命要緊。” 大舅送他們上火車,面色沉重,“媽我知道,你跟爸放心走吧,這里交給我。” 四張坐票,外婆頭上包了頭巾,給外公穿了立領的衣裳遮住半張臉,四人互對而坐,外公坐在陳學功里面,秀春擋著外婆。 一夜相安無事,次日快中午才抵達澤陽,坐了一夜,秀春和陳學功年輕人還能忍,外公外婆就不行了,面露疲乏。 早在昨天,許淑華已經通過報紙得知自己父親被人按上了保皇派的名頭,幾乎是一夜之間,整個上海在叫囂打倒許顯荻,許淑華的大哥已經被撤除了職務,二哥還無消息。 糟心了一天一夜,總算看到許顯荻老兩口安然無恙,大松一口氣,趕緊把老兩口迎進門。 “苗苗,路上有沒有人注意到你們?” 陳學功搖搖頭,“放心,還沒人看見。” 交通消息閉塞的年代,有弊有利,除卻少數積極分子,尋常老百姓看報紙的機會少,電視機更是很少有人買得起,很多人壓根不知道他們叫囂著要打倒的人長啥樣,不過是神經錯亂一般人云亦云。 “大娘,我看還是把外公外婆送到鄉下,鄉下怎么說都清靜些。”秀春開口道。 陳秋實也點頭,“春兒說的對,鄉下有地方住,回去權當養養老。” 外婆沒意見,外公有意見也不給反抗的機會,秀春和陳學功請的假期還沒過完,兩人沒歇著,直接騎自行車把老兩口送回鄉下。 途徑城郊,秀春看到幾個帶紅袖章的影子,跟陳學功互相交換了眼神,加快騎車的速度,想越過他們。 不想有人眼尖,攔住了他們,眼睛雷達一般在他們身上來回掃,其中一個小年輕盯著許顯荻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是反革命許顯荻!” 第97章 7號二更 小年輕是‘個人崇拜’的狂熱分子,關注時政,時常看報,許顯荻被打成保皇派,也就這兩天的事,雖然報紙上的照片是許顯荻五十多歲時的模樣,可小年輕眼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報紙上說許顯荻已經畏罪叛逃,眼下這個可不就是許顯荻? 小年輕眼中流露出狂熱,自己若是把他擒到親自送到上海,豈不是立了大功一件,說不定還能因此受到主席同志的接見… 秀春抓著車把手,四周看了看,此地處城郊,又趕著大中午,沒個人影,秀春咬了咬牙,下了自行車,給外婆一個安心的眼神。 再看外公,雖然沒發脾氣,但早已氣得臉通紅,身子哆嗦,當初天下是大家共同打下的,現在當年一塊打天下的戰友卻一個接一個被打上反革命的印記,怎么不叫人心寒! “你們是許顯荻的什么人?!”小年輕看向陳學功,指著陳學功身后的許顯荻。 陳學功也下了自行車,跟秀春對視了一眼。 小年輕見陳學功沒說話,顯然也不指望他說了,和他一塊的還有四個戴紅袖章的人,都差不多的年紀,初中高中的樣兒。 五個人沖上來就要押許顯荻,外婆六神無主,不由緊抓住秀春的手,秀春拍了拍外婆蒼老的手背,低聲道,“外婆你往旁邊站站,別傷到你。” 說話間,秀春抬腳踢飛了腳下的石頭子,不偏不倚,彈中小年輕剛摸到許顯荻胳膊的手腕。 “啊!”小年輕慘叫一聲,猛地縮回了手,再抬手看,手腕已經吊著,被打斷了骨頭。 “殺人啦!殺人啦!”小年輕鬼喊,其他四個惴惴不安,紛紛看向秀春,不敢上前。 “你們誰再敢碰下試試。”秀春捏緊了拳頭,三兩步竄到小年輕跟前,掐住小年輕的脖子直接拎了起來,看向其他四個,“我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以后別讓我再看到你們,看見誰捏死誰!” 話音落下,扔了手上的小年輕,甩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跨上自行車扭頭緩了聲對外婆道,“外婆,咱們走吧。” 外婆心有余悸,坐上了自行車,回想剛才那一幕,張張嘴,終究沒問出口。 陳學功似乎早料到,面無異色,外公心事叢叢,一行無言,直到進了蘆汪北合作社,外婆才拍拍秀春的背,擔心道,“春兒,你剛才那樣,以后他們報復你可怎么好啊,外公外婆老了,死了就算了,你們還年輕啊…” 秀春沒回頭,安撫道,“外婆,就算咱們一味忍讓,同樣不會有好結果,你看外公的幾個戰友,落到他們手里哪個有好下場了?既然法制都被他們破壞完了,那我就讓他們嘗嘗沒有法制保護隨時能殺了他們的滋味。” 外婆悵然,“世道是怎么了啊,算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活一天了一天…” 陳木匠家,老兩口都在家,陳木匠坐在院子里敲敲打打釘小板凳,陳老太在剁豬草,挎到生產隊喂豬能換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