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像樓里別家有三五個孩的，可能需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可是宋建軍兩口子一個孩子都沒有，典型的兩口子吃飽，全家無憂。

    這兩口子要的不是錢，就想有個孩子跟他們打岔作伴。

    既然宋建軍給報銷了，秀春也就不再固執(zhí)，可隨之而來，她又有個問題，“那火車票是咋收費的？有我的學(xué)生證明和你的準(zhǔn)考證，咋就買到比別人便宜這么多的票？”

    陳學(xué)功重新鎖上門，領(lǐng)秀春下樓，邊走邊道，“火車票計費通常按照里程收取，兩公里一分錢，從澤陽到蘭州，估計有一千公里，所以原票價收了四塊六，我們手上的證明可以讓車票打半價，你的學(xué)生證明只能在澤陽市為出行點使用，如果換成上海，就沒有這個優(yōu)惠，但是我的準(zhǔn)考證無論始發(fā)站是哪個地區(qū)，都能折半價。”

    兩人下了樓，迎面一個年輕男人推著架子車，架子車上堆滿了柴，應(yīng)該是月底家里煤球不夠用，去郊區(qū)農(nóng)村臨時花兩分錢一擔(dān)的價錢買了柴禾添上。

    他們擋了道，陳學(xué)功想也沒想，伸手攬住秀春肩膀，把她往自己身邊帶，秀春聽車票的事聽得全神貫注，對其他事反應(yīng)慢了半拍，陳學(xué)功摟了她這個事實她全然沒察覺到。

    “那我回去豈不是用不了學(xué)生證明了？”秀春有點可惜，可以省一半的錢呢。

    陳學(xué)功把秀春往自己身邊帶的那一刻，才意識到眼前這個臭小孩可能會擰他的手腕，嚇得他飛速撤離了自己的手，見秀春沒察覺，暗自竊喜了一番，又聽秀春問他回程票的事，忙正色道，“這個簡單，讓姑媽從她單位給你出具證明即可。”

    時下各種機構(gòu)遠沒有后世查的嚴(yán)，任誰也不會特意查證秀春是不是在蘭州上的學(xué)，既然陳秋娟在老工業(yè)區(qū)小學(xué)教書，借工作關(guān)系給秀春謀點福利也沒什么。

    “小屯志，那們干灑去？！”保衛(wèi)科的王師傅伸腦袋出來喊。

    陳學(xué)功禮貌對王師傅道，“帶meimei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那們浪街去吶！”作為老蘭州人，王師傅對哪里吃喝玩很有經(jīng)驗，熱心給兩個孩指路道，“去朱家廟、隍廟或東城壕，遠一點去金城關(guān)，黃家園的小吃攤并入紫陽樓，改成景陽樓，換湯不換料，味道攢勁！”

    連連應(yīng)聲，陳學(xué)功如同老馬一般，領(lǐng)著秀春在老蘭州城轉(zhuǎn)悠，早飯還沒吃，那就先去吃早飯！

    陳學(xué)功可不會立馬就領(lǐng)秀春去王師傅口中的景陽樓見識，統(tǒng)銷統(tǒng)購的時代，不用說，景陽樓里但凡能吃的東西，指定死貴死貴，還是國營飯店作為便宜首選。

    就近進了一家國營飯店，出于好奇，秀春要跟著陳學(xué)功去窗口買飯，陳學(xué)功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大堂，就讓秀春排在他前面。

    好容易排到他們，秀春站在窗口前，努力踮起腳，發(fā)現(xiàn)還是看不見窗口里的東西，有點沮喪。

    陳學(xué)功忍著笑，一把掐住秀春咯吱窩，從后面將她舉起，這下窗口里的東西清晰可見。

    打飯師傅是個胖乎乎的男人，笑容和善，瞧見排隊買飯的是個女娃，帶著西北男人的爽氣，朗聲介紹道，“蒸食有米黃饃、棗兒甜饃、麻腐包，炸食有糖油糕、油餅、油條、馓子，煮食有臊子面、燴面片、刀削面，烙制的有油鍋盔和千層餅，其他還有釀皮、羊rou泡饃、涼粉、鹽酥餅…”

    透過打飯窗口，里面是一長排水泥臺，上面擺放的全是各色吃食，即便大部分是粗糧制品，從手藝好的大廚手中出來，也變成了難得美味。

    秀春被迷住了眼，看這個也想吃，看那個也想吃…

    為防身后排隊的人有意見，陳學(xué)功火速要了一份臊子面，一盤馓子，兩個棗兒甜饃，還有兩個麻腐包，成功避開了昨日宋建軍點過的所有吃食。

    讓秀春搭把手，兩人一趟就把所有吃食送上了桌，照例是一大半進了秀春的肚皮，陳學(xué)功跟著掃尾。

    花了不到五毛錢吃得打飽嗝，從國營飯店出來，兩人沿盤旋路朝東走，沿路經(jīng)過一家店鋪，秀春走不動路了，透過玻璃櫥窗，可以看到一屜屜蒸好的糕團擺在里面，有白色、紅色、黃色、橙色…形狀囊括橢圓、方形、元寶、圓球…

    這是一家支援大西北建設(shè)的上海師傅開的糕團店，櫥窗里的擺設(shè)很誘人，但買的人很少，但凡有許可證的個體經(jīng)營戶，賣的東西都死貴，是國營飯店或國營百貨里十倍以上的價錢。

    一屜糕點在國營飯店可能要五兩糧票，賣一毛錢。

    這里不收糧票，一屜一塊五毛錢。

    “想吃？”

    秀春盯著櫥窗，頭也不扭，小雞啄米般點頭，她還不知道什么國營私營，什么價錢十倍，還當(dāng)是他們早上在國營飯店里吃飯，要了那么多，五毛錢都沒花出去。

    早上宋建軍給陳學(xué)功五十塊錢時，是這么跟他說的，“春兒這孩子可憐，難得出來一趟，她想吃啥你就給她買啥，玩得穿得用得都給她買，錢不夠再管我要。”

    有宋建軍這句話在，陳學(xué)功要了兩屜糕團，花了三塊錢。

    秀春先吃了一個，小臉神采奕奕，還不忘遞給陳學(xué)功一個。

    陳學(xué)功忙著付錢，沒有手，彎腰張嘴從秀春手里把糕團叼到嘴里，三兩口吃下，搖了搖頭，“小春兒，等你去上海，我?guī)愠愿诘母鈭F。”

    言下之意這里不那么正宗了。

    糕團師傅目露兇光，飆出一連串雜含西北口音的上海話，把這兩人給噴了出去。

    西關(guān)十字的張掖路段上，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擺著舊的書攤，一拉溜全是，在這里，秀春徹底化身成好奇寶寶，看到啥新奇的東西都要駐足。

    “苗苗哥，是小人書！我在火車上看過！”秀春順手拿了本在手里，津津有味的翻看。

    擺攤的大爺提醒，“屯志，一分錢看一本！”

    陳學(xué)功從口袋里摸出一分幣，堵住大爺?shù)淖臁?/br>
    臭小孩才上一年級，陳學(xué)功不相信她能看懂里面的字。

    “我看圖畫！”秀春笑瞇瞇道。

    很好，理由很充足。

    一分錢看一本，兩分錢可以買一本，眼看日頭升上來了，陳學(xué)功可沒這么多耐心陪臭小孩耗，讓秀春選幾本，買了拿家去看。

    秀春蹲在小攤前，拿了這本在手里，又看到圖畫更好看的，放下，再拿別的，再看到，又放下。

    很顯然，我們的楊小將這是犯了選擇困難癥。

    陳學(xué)功直接替她決定，從一堆舊書之中挑了簡單易懂的，什么白求恩在中國、車輪飛轉(zhuǎn)、敵后武工隊等諸如此類極具洗腦作用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