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了，醫生說要留院兩天。”金國倫兀自跟童笙說，“大過年的你說圖什么！”說著又惱氣難消地埋怨：“不是晚上才跳廣場舞，大白天……”

    童笙一手捉住金國倫的手腕，私底下不遺余力地握了握，金國倫這才住了口，把沒說完的話硬生生咽回肚里。

    陳雅盈留意到他倆的小動作，倆人無言的默契猶如美工刀在她心臟不經意地輕輕一劃。她把臉一抬，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只管沖大家告辭：“那我先回去了，阿姨你多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金mama：“好好，你有心了，快回去。”

    陳雅盈走了之后，金國倫去幫母親辦理入院手續，童笙留在診室陪金mama。

    “阿姨你口渴嗎？”

    見金mama雙唇有些發干，童笙想去自動售賣機給她買瓶礦泉水，但人未挪動，金mama就自言自語起來：“人老了就不中用，這不很正常嗎？”

    童笙：“……”想了想，開口道：“阿倫很關心你的，你受傷了他比誰都焦急。”

    原意是想安慰金mama的，卻不知哪個詞哪個字說得不恰當，并無換來金mama通情達理的一番感慨，反而她只默默地盯著地面，甚至盯出淚光來。

    童笙有些著慌，左右不是了一陣，才醒悟地從包里翻出紙巾，遞到金mama手前，輕聲說：“傷口很痛是吧？骨折應該很痛的。”

    金mama接過紙巾，點頭：“是很痛。”

    坐在病床上的金mama垂下腦袋擦拭眼角，站著的童笙正好能看到她頭發一片黑白斑駁的頭頂后腦。

    時下的公公婆婆都愛染發，把銀絲染黑，健步如飛地走在大街上，難辨年齡。童笙坐公交時就遇上過一位戴黑超的婆婆，她“嘀”一聲刷老人卡，司機不信，懷疑她盜用別人的卡，非要她出示身份證摘下黑超，橫看豎看對比一番才認賬，還不忘點評：“看上去年輕過我老婆！”

    婆婆中氣十足回駁：“教你長長見識！”

    記得在突破雅思初次見金mama時，她應該是染了發，在金國倫家見她的時候，打扮比較家居，童笙倒沒留意她的發型發色。

    發色再怎么染，也改變不了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日。

    童笙沒有取消出去買礦泉水的計劃，她交代過后離開了診室，留金mama更多的個人空間。

    金國倫很快辦好手續，領著推輪椅的護士過來接金mama，與童笙一起一行四人往住院部報到。

    臨近過年，每個病人都巴不得早一秒出院，好在家享團年之樂，所以住院部并不擁擠吵雜，金mama所入住的三人間病房里就她一個病人。

    “放心啦阿姨，你住兩天就能出院回家過年，不用憂心忡忡！”護士幫忙把金mama扶上病床，再把病房的基本設施與需知介紹了一遍，又馬不停蹄地出去哪取病號服。

    金國倫打算回家給母親取生活用品，童笙主動請纓留在這里做陪護，金國倫說：“我很快就回來。”

    童笙：“不急，慢點開車。”

    金國倫點頭，疾步離開了病房。

    護士端來病號服，以為童笙跟金mama很熟，說了一句“你幫阿姨換上吧”，就把病服放下，人旋走了。

    別說童笙，連金mama都頓覺無比尷尬。

    她訕訕一笑，找了個借口：“不換了，反正我純粹留院兩天，穿不慣這病服。”

    童笙一時接不上體面的話，便給自己找了個活，“阿姨你餓嗎？阿倫說你沒吃午飯，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好，這醫院有食堂，夠清淡，你去看看還有沒有賣。”

    “那你坐著。”

    童笙的背影在病房門處拐個彎就消失了，房內房外倆人都松了口氣。

    金國倫再出現時，除了擰著一個小行李袋，身后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女生。

    “這是醫院的專業看護，”金國倫說了一半，頓了頓，轉頭問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林。”穿著一身淺藍色看護服的女生落落大方，說話處事比她的年紀要老成得多，“叫我小林就行。”

    “小林，這兩天麻煩你了。”

    “客氣了，職責所在。”

    童笙暗暗嘆氣，她從醫院食堂回來就不停想這兩天她要不要主動留宿陪護金mama？畢竟金國倫一個大男人，又要上班，未必有時間有心思。記得童奶奶住院時，就是童mama在醫院做陪護的。那時童笙年幼，覺得能在醫院病房里架張折疊床睡覺過夜實在是大冒險游戲，太有趣了！小身板哭著纏著要跟mama一起在醫院陪奶奶，結果被罵了一頓，委委屈屈地掛著淚痕跟爸爸滾回了家。

    當下她要不要這樣做？主動吧，金國倫應該會很高興，但她就……坦白講，很為難。相反她若選擇輕松，金國倫會不會對她產生成見？她把持不定，時而叫自己多cao心，時而又勸自己省省心，心思千回百轉依舊下不了錘子。

    感謝看護的出現，她不用再糾結這個人生難題！

    金國倫跟看護交代了母親的起居細節，又叮囑金mama：“好好休息，別隨處走動。”

    金mama知道他要走，也不留，豁達說：“知道了，家里沒有飯菜，這兩天你在外面吃吧。”

    “我明天再來。”說罷，金國倫望向童笙，“我們走了。”

    童笙跟金mama道別：“阿姨你好好休息，我也明天再來。”

    金mama沖他們揮手，“回去吧，沒空都不用來。忙你們的！”

    折騰下來已近黃昏，離開了住院部，金國倫牢sao了一句：“很餓。”

    他仍沒吃午飯。

    童笙笑：“你要吃什么？”

    金國倫揚眉：“你做？”

    “得了，你夠累了，別再讓胃受罪！”他來回幾趟跑，定必身心疲憊。

    倆人走出醫院，金國倫抬頭看了看暗紅泛黃的天空，舒嘆道：“我想吃垃圾食品，高熱量高脂肪。”

    仿佛這是心中渴求多年的愿望，終于有機會說出來實現。

    “行！附近就有M記，最近新出的星廚牛堡，我也正想吃！”

    舍命陪君子有多難？童笙抬起手豪邁地指向那個高聳的M標桿，拉著金國倫朝那個方向走。

    倆人在生意火爆喧嘩熱鬧的M記里啃著牛堡薯條雞塊，大灌可樂，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