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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作甚?” “妾有一言,不吐不快,請陛下恕妾無狀。” 劉驁擺了擺手,無奈道:“你說就是,我還能將你怎么辦不成?” 班恬抬頭直直地望向他,神色嚴肅:“陛下,恕妾直言,任由朝中外戚獨大,且一家獨大,不是明君的做法。陛下是孝子,對舅家加以隆寵無可厚非。可寵信太過,就會招來災禍。普天之下,誰不是陛下的臣子呢?陛下統御群臣,難道要靠舅家嗎?且——” “你……”劉驁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煩躁地甩甩手,道,“你繼續說。” “且觀各代外戚,不過煊赫一時,若陛下為之計長遠,為新帝計長遠,重用外戚就當慎之又慎。陛下登基后,不也打壓了先帝朝外戚嗎?陛下當深思啊。”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 一口氣說完這段話,班恬仍然跪在地上不起來,直直望向劉驁,眼中淚珠將落未落,不說話了。 聽完這一段,劉驁也有點木,一時之間,一個跪著一個站著,兩人大眼瞪著小眼。 開始進來的時候,劉驁心底還有股無名之火,經過班恬這一遭,這火氣倒是消了,只是另有一種滋味從心底冒了出來。 “你……先起來。”劉驁的聲音有些發澀。 班恬從善如流,跪了半天,她的膝蓋也受不住了。 “你說的這些……吾知道了。”劉驁眼中意味不明,他轉而說起別的話題來,“你是從哪里知道這些的?” 據他所知,班恬十五歲入宮,居在宮中已經三年了,并未和家里人通過消息,她最常去的,便是太后宮。 可這種看法總不可能是從他母親那里得來的吧。 他知道他這個婕妤一向聰慧,可也不可能憑空想出來這番話。 班恬垂下眼睫,啞聲道:“妾近日讀武帝朝歷史,由史及今,不免心驚。這些話,句句發自肺腑,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陛下慎思。” 劉驁若有所思。 班恬也不說話。 “唔,吾去看看皇后,你好好休息。”生硬地轉移話題之后,劉驁看了看班恬的膝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番折騰下來,劉驁也心平氣和了一些,開始思考剛剛他的婕妤說的一番話。 不得不說,很有幾分道理,甚至切中了他心底隱秘的念頭。 可不用外戚,他又該怎么制衡臣子,治理天下? 母親那邊又怎么辦? 劉驁瞇了瞇眼,決定去翻一翻史書。 哎,本來是心里煩悶,來這個一向讓他覺得放松的妃子這里尋求慰藉的,卻又添了心事。 他決定去安慰安慰他那受到驚嚇的皇后。 “李安,替我拿些藥油來。”班恬掀起衣裙,果然看到浮起的兩處青紫,她齜了齜牙。 “是。” 宮婢有些心驚。剛剛在班恬使眼色的時候她們就退下了,是以除了劉驁和班恬沒人知道室內的情況。可……這天子這么快就離開,婕妤的膝蓋也腫了,怎么看都是要失寵的跡象啊。 不過……她偷偷覷了一眼她主子,臉上不僅沒有慌張,還隱隱透著滿足? 她也是看不懂。 班恬確實是滿意的,她敢說那番話,自然是有些把握的。在她看來,劉驁表面上信任王家人,可也不是沒有自己掌權的渴望,上一世,他后來的放浪,也未嘗不與王氏羽翼已成,難以撼動有關。 且歸根結底,他以為王氏只是擅權,后來索性放棄了爭□□力,縱情聲色。 班恬知道后來的發展,可剛才諫言時也避開了王氏篡位這個假想,只拿明君之計和長遠說話。 要是提到這一點,失寵且不提,還可能有殺身之禍,連累家人。 以她對劉驁兩世的了解,她的話,劉驁也是聽了幾分的。 不急不急,只要埋下一個引子就好,王家人的過分之處,還多著呢,以后遇到這種情況,劉驁能想起現今這番話,那她今天的這一番舉動就是有意義的。 “嘶——好疼,你輕些。” “是,只是婢子得把這淤青揉開,好得快些。婕妤且忍一忍。” “嗯。” 班恬悶悶地想,她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之后的一個月,劉驁再未踏足增成舍,好似忘記了他后宮中還有這么一號人一般。 當然,這個月里,他后宮也入得少了。 班恬也沒有別的途徑了解劉驁的事情,只好日日去長信殿侍奉太后,十分盡心。至于收買宮人之類的,那是在作死。 聽說,天子駁斥了谷永,貶斥了他的官職。 聽說,天子近日將讀過的史書又翻了出來,仔細研讀時常詢問左右大臣其中深意。 還聽說,長安城內外,掀起了一股讀史的風氣。本就學問淵博的士子們不提,連成日里不學無術的王公貴族也開始言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秋風悲畫扇(三) 長信殿。 太后寫完一幅字,將筆遞給身旁的宮人,對班恬道:“班婕妤,你說,皇帝最近是怎么回事?” 班恬將太后寫完的字放在架子上晾干,微微笑了笑,道:“妾如何能揣測陛下心事。” 事實上,她也不能猜透劉驁的想法。要是猜透了,就更不能說了。 這皇帝啊,就是比一般人麻煩。 聽到這個回答,太后瞇了瞇眼,納悶道:“哦?我聽說,谷永上書當天,皇帝在你宮里待了一會兒就走了,班婕妤沒看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兒嗎?” 班恬心里一跳,面不改色道:“陛下當日……似乎很有些怒氣,除了臉色不好也沒什么特別的舉動,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嗯。” 太后并不認為班恬會騙她,且劉驁除了貶斥谷永外也沒有對王家人如何,但她心里就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是一種……兒子脫離了掌控的感覺,以前她不猜都知道兒子是怎么想的,現在她用心去猜,卻不太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也問過兒子對舅家的看法,只是被他用些場面話給搪塞了過去。 皇帝,是不是對舅家生了嫌隙? 太后心底這些想法,除了娘家人進宮之時,也沒人可傾訴,班婕妤雖然聰明賢惠,終究是皇帝的妃子。她們之間,始終隔了一層。 她心底一嘆,無端升起一絲寂寞之意來,指了指桌上的牡丹,懨懨道:“班婕妤,你看這花要怎么剪才好看。” 班恬前前后后仔細地端詳了這盆花,指著一處道:“這里的枝條有點旁逸了,修一下就好,其余的地兒不動就很好了。” 許是不能背后說人,當天夜里,劉驁就來了增成舍。 應當是這一個月少碰了些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