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這簡直是一場噩夢，特別是在年齡幼小無力反抗現(xiàn)實的時候。

    楊杏兒低頭對上meimei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有晶亮的液體，聲音里滿含著倔強，摸摸meimei的腦袋，小聲跟meimei，也同自己說：“兒子有什么了不起？”

    她可能覺得楊桃兒不懂，小聲解釋給她聽：“兒子能給媽養(yǎng)老，我們也能做到！”

    楊桃兒：“……”這個jiejie好像有點過于懂事了。

    第六章

    吳嬸子進去之后，吳英玉的哭聲還在繼續(xù)。

    楊婆子從廚房出來，輕手輕腳過去，站在窗根底下側(cè)耳細聽房里母女倆說話。

    楊桃兒尚不覺得，楊杏兒已經(jīng)扯開嗓子喊了一聲：“奶奶，你要進去嗎？”

    屋里的哭聲低了下來，說話的聲音也沒了，楊婆子氣的趕過來捶楊杏兒：“你個死丫頭，多嘴多舌！”她聽窗根就是想知道兒媳婦跟親媽背地里到底怎么說她的壞話。

    楊杏兒撒腿就跑，楊婆子趕過來追不上她，揪著呆呆站著的楊桃兒背上使勁捶了兩下。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楊桃兒氣的瞪著眼睛嚷嚷：“奶奶聽窗根，打我干嗎？”

    她近來身體不錯，小嗓子也亮堂，打不過楊婆子總還要惡心她一下，一嗓子之后門簾子打了起來，高玉鳳探出頭來瞧院子里的動靜，見楊婆子還揪著楊桃兒不放，總算是找到了說話的機會，笑著問：“嬸子，你要是想知道進來就是了，這大熱的日頭站在窗戶底下也不怕曬著！”

    楊婆子一張老臉都紅透了，還給自己打掩護，上手就在楊桃兒臉蛋上擰了一下：“這丫頭滿嘴的謊話，胡編亂造。我是過來問問，準備給親家做飯呢。”

    楊桃兒臉蛋白嫩，被擰的地方很快就顯出紫紅色，她也氣的恨了，趁著楊婆子跟高玉鳳說話分神的功夫，扭頭就在她中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楊婆子“嗷”的一聲叫出來，她已經(jīng)撒腿朝著高玉鳳的方向跑了過去。

    楊杏兒自己逃開了，總以為奶奶打不到她就罷休了，哪知道楊婆子遷怒的毫無緣由，竟然拿meimei出氣，也氣的不成，結(jié)果眨眼功夫楊桃兒就咬了奶奶一口，她笑的肚子疼，又怕楊桃兒人小腿短跑的慢，再被趕上可是一頓好打，忙要趕回來增援。

    沒想到楊桃兒壓根沒朝著大門外廣闊的天地跑，轉(zhuǎn)頭就扎進了高玉鳳的懷里：“大舅母救命，奶奶要打死我了！”

    楊婆子倒是有打死這丫頭的心，可是當著高玉鳳的面兒，實在不能付諸實現(xiàn)，緊追了幾步訕訕站在三步開外，揚著手讓高玉鳳看：“你看這丫頭把我給咬的！”

    高玉鳳忍著笑去看，果然小娃的牙齒尖利，楊婆子粗糙的老皮居然也讓她咬破了，沁出一點血珠子。她拍拍懷里驚魂未定的楊桃兒，事實求是的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么小的娃嬸子你瞧瞧，你瞧瞧把她這臉蛋給擰的都紫了，你也下得去手！”

    楊桃兒對高玉鳳的話十分贊同：“奶奶先打的我！”她自然要還回去的。

    以前身小力微，餓著肚子路都走不動，哪有力氣還手，現(xiàn)在她腿腳有力，也不想一味的被楊婆子欺負。

    楊婆子指著她氣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這丫頭去了吳家莊半年，居然敢頂嘴了！她不聽話我做奶奶的教訓(xùn)一下怎么了？你難道還敢教訓(xùn)回來？等你老子來了看不捶死你！”

    楊桃兒對楊六虎暴戾的脾氣還是有些畏懼的，要擱在上輩子也不是什么事兒，但現(xiàn)在這個世界荒謬的可怕，講道理完全說不通，小孩子跟女人好像沒人權(quán)，可以被父親或者丈夫隨意打罵，都沒人來管。

    她好懷念有人權(quán)的法制社會，卻又不得不遵循這個荒謬世界的運行規(guī)則，想想小孩子的武器，扁扁嘴哭了起來：“奶奶要是讓我爹打我，我就去村支書家告狀！”

    村支書跟隊長可是生產(chǎn)隊里的兩尊大佛，尋常人家有點小矛盾都要請了他們之中的一位過來調(diào)停。

    楊婆子真沒想到這么小的人腦后居然還長著反骨，而且她才三歲，這腦瓜子里都裝著什么啊？

    她都氣樂了：“你跟村支書說啥？說你咬了奶奶，你爹要捶你？”

    楊桃兒哇哇大哭：“才不是！我要告訴村支書，我爹為了生兒子把三meimei送人了！”

    楊婆子作賊心虛，扭頭四下去看，沒見到有人路過，這才指著她大罵：“你要真有膽子，信不信我讓你爹把你也送人？”

    農(nóng)村送養(yǎng)女娃很是普遍，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童養(yǎng)媳都是打小抱回去養(yǎng)的，只是后來婚姻法頒布了之后，雖然農(nóng)村男女大部分還是遵從父母之命婚嫁，但童養(yǎng)媳可是快要絕跡了。

    楊國虎之前就說過，那家人會拿小三子當親閨女看待，還無意之中透露過一句，他家養(yǎng)著個傻兒子，有個meimei做玩伴也好。

    楊婆子是什么人，一輩子在農(nóng)村打滾，村里的門道比誰都清楚，敢情那家人打著童養(yǎng)媳的打算，準備養(yǎng)大了小三子給傻兒子做媳婦的，倒是很有遠見。

    尤其現(xiàn)在計劃生育越來越緊張，到處都在搞宣傳，鄉(xiāng)里的計生員往各村跑，鞋底子都快磨破了，巴不得把夠得上結(jié)扎條件的育齡婦女們都一車拉到計生站去。楊家為了生兒子把生的小閨女送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兒，萬一把吳英玉拉去鄉(xiāng)里結(jié)扎就麻煩了。

    楊桃兒早就對楊婆子厭惡的不行，今日逮著機會占了上風(fēng)可一點也不準備退步：“送就送！送出去我就告訴別人我爹是誰，我媽是誰，我還長著腿自己能走回來！”

    她昂著脖子跟只斗雞似的，讓楊婆子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去吳家莊被掉包了，把別人家的丫頭送回來了。

    “長本事了你！”楊婆子虛張聲勢的訓(xùn)她，眼睛卻直朝著大門口盯著，生怕有人路過。

    小三子還是懵懂的小奶娃，就算是送出去，這輩子如果養(yǎng)父母瞞著她親生父母，她可能就沒機會知道了，但楊桃兒可是三歲了，記憶力更不差，對著楊婆子牙尖嘴利不依不饒：“我還要告訴別人，我奶奶要把我掐死！”

    這可算是揭老底了，楊婆子都聽傻眼了。

    乖乖！還真沒看出來這丫頭還是個人精啊？！

    楊杏兒站在遠處，都被meimei的英勇給驚呆了，看戲之余還記得給meimei幫腔：“奶奶要把桃兒送人，不如把我也送走，你們好生兒子！要是把我跟桃兒送了人，我見人就說奶奶的不是，叫大家都來評評理，看看人家怎么說你！”

    楊婆子早些年生不出兒子，不知道被村里人議論了多少年，走哪都抬不起頭，直到生下了楊六虎，這才挺直了腰桿做人，從此之后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凡事都要講個體面，半點不想讓別人議論，沒想到被倆孫女給戳到了命門。

    她給氣的拍著大腿罵：“你們倆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