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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她的是葉以謙溫柔可靠的擁抱,那人鎮定劑一樣清朗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心疼,在她耳畔次第綻放開來,“樊樊,不是你,不是因為你。你別這樣……” 林樊推開他,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倏然綻開了一個凄慘的笑容,搖了搖頭朝后退了一步,“你不知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在那輛大卡車撞過來的時候,死的人本來該是她,是坐在副駕的她。 都說副駕駛是最不安全的一個座位,因為當發生危險的時候,司機會下意識地將方向盤向自己的方向打,而將副駕駛的那個人甩出去直接面對撞擊,這是由人類強大的生存意志cao控的,無可厚非。可當車禍發生前的那幾秒,在林樊所坐的副駕駛座位馬上就要直接懟上卡車的時候,林正初打了方向盤。 這個背叛了自己的結發妻子,還想要腳踏兩只船堅決不肯悔改的男人,在危險不可避免地到來的零點零一秒,竟然下意識地打了方向盤,讓自己代替自己的女兒朝卡車撞了過去。 記憶里接下來只剩下了鋪天蓋地的鮮血和疼痛,林樊記不清到底是過了多久她才昏過去,也記不清又過了多久她才在醫院里幽幽醒來,她唯一還記得的,是已經被撞得變了形的車廂里,在染滿了鮮血的安全氣囊的擠壓下,那個男人艱難地朝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發,就像小時候千百次做過的那樣,只是他用盡了全力也沒有碰得到,只能苦笑了一聲,竭力掙開血rou模糊的眼睛對她說,小樊,不管怎么樣,我是真的愛你。 這個自私、風流、花心、不知悔改、甚至不配被她叫一聲“爸爸”的男人,卻說無論如何都是愛她的。 他直到死都不肯承認自己出軌是錯的,可他同時也替她去死了。 林樊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樣的林正初,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給她的生命和人生。她只知道這個給了她天賦的男人,在帶著所有人的恨意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把曾經帶給她的天賦帶走了。 她再也無法看到一個色彩瑰麗細膩的美麗世界,嘈雜聲掩蓋了一切。 而他至死都沒有得到她的原諒。 恨,還是不恨,這個曾經毫不費力就能找出正確答案的選擇題,從這一刻開始,變成了無解。 第60章 從林樊第一次在蘇叢卉的耳朵里聽說林正初的死訊開始,已經這么久了, 林樊始終沒有來看過他, 這期間的原因有很多, 先是重傷未愈, 緊接著就出了國, 可歸根結底, 不過還是因為逃避。 身邊一直沉默的男人上前一步,重新擁住了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的林樊, 聲音很溫柔,腦袋中一直徘徊卻沒有說出口的念頭終于脫口而出,“樊樊, 是不是因為你父親, 你才放棄了畫畫?” 林樊曾經是一個視畫畫為生命的人, 站在畫架前拿著畫筆的那個她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從前林樊整日泡在畫室的那段時間, 葉以謙平時看不到她, 常常會去學校的畫室外“路過”,再裝作不經意間看向窗內,為得不過是那么驚鴻一瞥。可也就是那么驚鴻一瞥, 林樊瞇著眼退后一步認認真真拿著炭筆去量比例的模樣就深深地刻在葉以謙的腦海里。 和她失去聯系的這么多年,他常常會夢見她,常常會在任何一個不經意的時刻想起她認真的模樣,繼而便發覺,原來這世上認真的人有很多, 可叫他心動的,卻只有她一個。 葉以謙不相信林樊會因為聯覺癥就徹底地放棄了畫畫,就算周遭的聲音對她的視界造成了干擾,可也不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就像她能夠在教師公寓里裝上完全隔絕噪音的玻璃窗一樣,她一定也能夠找到一個絕對安靜的畫室。畫畫曾經是林樊人生的全部,如果不是因為有什么隔在她的心里,她不會輕易放棄。 不知道是因為充滿了清冽男性氣息的擁抱來的太突然,還是因為葉以謙的話真的戳中了她的心,林樊猛烈地抖了一下,抬起了頭。 當初她那么決絕地放棄了畫畫,除了聯覺癥嚴重地影響了她對色彩的判斷力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林正初的死。 她不知道在這個曾經處于她生命不可或缺的地位的男人為她而死之后,她怎么樣才能做到熟視無睹,怎么樣才能像以前一樣毫無壓力地拿起畫筆。那曾經是叫她感到快樂的一件事,那曾經是林正初帶給她的人生。 有的時候林樊也在想,也許聯覺癥本身就是一個懲罰,懲罰她做錯了事,懲罰她直到最后沒有給林正初一句想要的原諒,所以才會在這六年來每一次嘗試著拿起畫筆的時候,腦海里都會浮現出被擠壓變形的車廂里,他拼盡全身力氣伸出的手,和那句“不管怎么樣,我都是愛你的。” 不管怎么樣,我都是愛你的。 “我沒辦法……以謙,我沒辦法再去心安理得地過他帶給我的人生,我想把這個人生還給他。”一直積壓在心里的情緒就像開了閘的洪水,終于再也壓抑不住,在說出這句話以后瞬間傾瀉而下,再也沒有一絲顧慮。 敞開的黑色大衣里,薄薄的淺灰色純色襯衫被洶涌的淚水打濕。 她哭了。 林樊不是王慎那樣外強中干的女強人,可葉以謙很少見她哭,實際上林樊也確實很少掉眼淚,哪怕是高考后突然得知林正初出軌,好好的一個家忽然之間就散了的時候,她也只是平靜地接受了,沒有哭也沒有鬧,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和父母兩個人一下子都有了隔閡。 可事情發生后的第六年,林樊哭得這樣傷心。 葉以謙知道她不愿意別人看到自己掉眼淚的樣子,貼心地把大衣敞開將她整個人包在了懷里,鼻翼間還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柚子香氣,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一面輕輕撫摸著她線條優美的后背,一面柔聲道:“樊樊,不是這樣的。” 無論林正初死前心里到底是怎樣想的,他想的一定不是叫林樊放棄畫畫。林樊是他生命的延續,就像是一個翻版的他,五官精致,氣質獨特,天生帶著藝術家式的自由散漫,雖然慵懶但絕不邋遢。她和他一樣神經敏感纖細,天生色感極強,也對畫畫極感興趣。可林樊和林正初又不一樣,她出生在鮮花著錦的蘇家,即便大隱隱于市,卻在D市仍然占據著不可小覷的地位,她不需要為未來考慮太多,可以毫無顧忌地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過自己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