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頭上多了多少根白發？都是被他這個兔崽子給氣的。這群爛泥，甩都甩不上墻，他們的老子仗著有錢，動不動就砸錢，將他們這些垃圾扔在學校里來，根本也不指望他們怎么出息，只尋著個地方讓這些小王八蛋呆著他們好安心，又打不得罵不得，成天只會闖禍，存心不讓別人活了……”

    韓貞靈側身看了看，神情激憤地說話的是隔壁班的班主任黃老師。雖然韓貞靈一直都知道城陽中學的學生的確是學習差，紀律差，但是親耳聽到有老師這么說，作為學生中的一員，她還是覺得心里特別難受。

    年紀稍長的黃老師對坐在她對面的年輕女老師說：“作為老師這樣說自己的學生，你覺得很驚訝對不對？但對我們來說，已經麻木了，無所謂了。”

    “二十年前我剛當上老師時，也像你們一樣雄心壯志地想改變學生，堅信只有不好的老師，沒有教不好的學生。但是，現實就是這樣，如今我已不再異想天開著要改變世界，只奢求自己不要被世界改變就好。”黃老師說到動情處，甚至拍了拍年輕女老師的肩膀，語氣中帶著濃重的同病相憐。

    韓貞靈悄悄地退出了辦公室，站在走廊邊看著湛藍的天空，想到方奕辰，想到兩年后的高考，第一次感覺到迷茫。

    開學沒多久學校就下達了一個月后開運動會的通知，號召同學們踴躍參加。對于學風不是很濃盛的城陽中學來說，一年一度的運動會遠比期末考試來得讓人激動。

    放學后韓貞靈將陶體育委員劉壯堵在教室里，開門見山表示自己想參加男女接力混跑。

    一直愁沒有女生報名，正打算以抽簽方式來“抓壯丁”的劉壯大喜過望，掏出筆刷刷地記下她的名字。

    臨出門前，韓貞靈囁嚅著說：“劉壯，方奕辰……跑步很厲害的。”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羞澀膽怯而熱烈。

    劉壯一愣，正要說什么，韓貞靈已經一溜煙地跑出了科室。

    十一月天空，藍得不帶一絲雜質，干爽的風拂過主席臺邊的彩旗，風聲烈烈。

    平日里空曠的cao場這會兒到處都是人，跑著跳著做熱身運動的運動員，迎風招展的旗子，紫色氣球搭成的各班大本營，還有那花花綠綠的充氣棒，都昭示著這場運動會的熱烈。

    韓貞靈看到何明川走過來時劉壯焦急地對他說運動員們都在這兒等著了，就是還沒有看到方奕辰，打他的手機也關機。

    那時她毛遂自薦要參加男女接力賽，沒想到劉壯還真的說動方奕辰也參加了。

    廣播里催促運動員各就位，韓貞靈也隨著何明川焦急地不時對著運動場入口張望，終于在比賽開始后看到方奕辰姍姍來遲。

    葉知心嘻嘻哈哈地湊上去說：“劉壯不知道聽誰說你跑步很不錯，我又自作主張地給你報了200米短跑和男子五千米長跑。跑一次也是跑，多跑幾次也是跑，你就將就著跑吧。”

    方奕辰倏地抬頭，微瞇著眼看著葉知心，他頰邊肌rou微微抽動，似乎在懷疑剛剛聽到的話是不是玩笑。半晌后他咬牙將運動衣往背上一甩，一聲不吭轉身去換衣服。

    這一刻，韓貞靈很清晰地感覺到他對葉知心的維護和縱容。他自從成績一落千丈后，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關心，班集體活動更是是不聞不問不參與。

    男子五千米跑、女子三千米跑、鉛球、標槍……一項又一項的比賽緊湊地進行。聽到廣播里傳來4*100米男女生接力混跑即將開始，有同學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問劉壯：“方奕辰跑五千米時被絆倒摔了一跤，還要讓他去跑接力賽嗎？”

    兩百米短跑時方奕辰如同黑馬橫空出世，以絕對的優勢壓倒第二名，輕而易舉地奪得了冠軍，引起了全場轟動。五千米長跑時，方奕辰在最后兩圈沖刺時不知道被誰絆倒了，雖然目擊者都覺得那是故意的，方奕辰卻只是咬牙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跑，幸好最后還是拿了個亞軍。

    韓貞靈不由自主地咬緊了下唇，擔憂的眼光落在方奕辰簡單纏著紗布卻依然滲出絲絲血跡的膝蓋上。劉壯看著方奕辰，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哨聲響起，方奕辰回頭看了一眼葉知心，默默地，一瘸一拐地往跑道走去。

    韓貞靈不由自主地緊跟在他身后。

    劉壯和另一個女生肖瀟在第一棒和第二棒，韓貞靈在第三棒，方奕辰在最關鍵的第四棒。按照方奕辰一開始的表現，拿冠軍似乎并不成問題，但現在……

    韓貞靈看了站在跑道上的方奕辰一眼，看到他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淡漠的表情，她的心慢慢也就安定下來。

    尖銳的哨聲過后，槍聲響起，似乎不過一瞬的功夫，接力棒已經傳到肖瀟的手中，這一隊在第一棒稍稍比其他隊領先一點。

    肖瀟在向韓貞靈遞交接力棒時，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么的，竟然手一滑，紅白相間的接力棒“啪”地一聲跌在地上，整個cao場響起一片嘩然聲，縱然韓貞靈一愣之下反應極快地撿起接力棒奮力往前跑，還是比其他隊落后了一點。

    竭盡全力奔跑向方奕辰并順利將接力棒交給他后，韓貞靈想也沒想，在跑道邊跟著他繼續跑。

    方奕辰一接過接力棒便急速往前沖，超過一個、兩個、三個……cao場上響起震耳欲聾的“加油”聲。他的兩只交替的腿微微顫著，那略微蒼白的臉和毫不放松的速度讓眾人更加激動起來。每個人都看到了他膝蓋間包纏著的顯眼的白色紗布和絲絲血跡，氣氛像是沸騰的油鍋里濺進了幾滴水。

    方奕辰緊咬著下唇，眉心揪成一團。韓貞靈的身影緊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腿，她覺得心尖尖上都疼得發麻。平時覺得一百米的距離很短，現在卻覺得很長。

    終點近了，更近了。

    很快，跑道盡頭爆發出一陣喝彩聲，方奕辰以微弱的優勢第一個跑過了終點線。

    看著被大家圍著的方奕辰，看著燦爛陽光下他仰起的臉上帶著一種噴薄的喜悅，看著他喘著氣看向葉知心，韓貞靈心里酸酸的，嘴角卻情不自禁露出一抹輕笑。他天生就是這樣的人。那些挫折，那些困難，不過是為了成全他最后的輝煌而設定的。

    下午四時運動會結束了，韓貞靈跟班里幾個女同學結伴回家，出了校門口準備過馬路時，何曼捅了捅身旁的馮瑛說：“看，方奕辰在那。”

    韓貞靈聞聲也隨著大家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