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那天班主任何明川說為了提高同學們的學習勁頭，實現“先富帶后富”，宣布了座位按照考試成績來安排，第一名與倒數第一名同桌，第二名與倒數第二名同桌，如此類推。

    當時教室里一片嘩然，她瞬間覺得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歡快地奔騰起來，第一名是她，而倒數第一名，是方奕辰。

    她的心砰砰直跳，臉上卻是一貫的沉靜柔和。她一直緊緊地盯著何明川，生怕他會收回這個決定。

    一番人仰馬翻后，終于塵埃落定。

    直到方奕辰沉默地坐到了她身旁的位子上，她還是不敢相信，心里感謝了何明川上千萬遍。方奕辰的氣息似有若無地環繞在她身旁，他終于不再是只出現在她的遙望中，而是在她身旁，離她這樣近。她甚至不敢動作大一點，生怕這是一個夢，生怕會驚醒這個美好的夢。

    一堂課下來，她因為正襟危坐而覺得腰背酸痛，眼角余光瞄到方奕辰起身走出教室去，才趕緊伸了伸懶腰。看到課桌的另一半上有他的鋼筆和課本，想到接下來她和他會共同度過每一節課，她就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抬頭去看課程表時她敏感地發覺周圍的女生似有若無的妒忌的眼光飄來，這才反應過來，不敢再讓心里的興奮在臉上顯露半分。

    周茜茜還在口若懸河地說著自己在這次考試中的事，韓貞靈和陳若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優越感，兩人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倒是一向循規蹈矩的韓貞靈中考考砸了只上了城陽高中，又力抗專橫的林鳳霞，讓兩位好友大大地吃了一驚，到現在都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陳諾突然想了什么，用手肘撞了撞韓貞靈：“聽說方奕辰也在城陽高中啊，你有沒有見到他？”

    韓貞靈笑著點頭。

    陳諾又興沖沖地對周茜茜說：“茜茜，你以后可以經常去找貞靈玩，這樣就能見到方奕辰了。”

    周茜茜尷尬地喝了一口西瓜汁說：“不要再提他，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兩人疑惑地看著周茜茜。

    “我是校花，又是年級第一名，自然只有最優秀的人才配得起我，而他早已不是過去的他，他現在只是一個失敗者。我上的是高中，將來要考名牌大學，我爸媽說要讓我出國深造。一個只能讀城陽中學的人，我都不好意思說我喜歡過他。”她的語氣中隱藏著一抹鄙夷。

    韓貞靈低頭不說話。

    周茜茜意識到什么，連忙道歉。韓貞靈搖搖頭表示自己沒關系。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無論別人怎么說怎么看，在她心里，他始終還是過去的他。

    當陳諾說自己今天是來告別的，韓貞靈和周茜茜一臉不舍和無奈。雖然之前她就說過自己家境原本就不好，如今父親又生了病，家里實在沒有辦法再供她讀書，她打算輟學去打工。但真的到了離別的時候，還是讓人不敢相信。

    韓貞靈握了握陳諾撥弄著吸管的手，心里知道雖然她的臉上一直笑意不斷，但她只是在故作輕松不想讓她們跟著難過。

    三人分開后，韓貞靈騎著自行車順著河堤走，一直騎到了一處空曠的小山丘才停下來，將自行車扔在地上，隨便找了塊地方躺下，撥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看著頭頂蔚藍的天空發呆。

    不知不覺間她瞇著眼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下手表，一下子驚跳起來，忙撿起自行車就奮力蹬。

    轉過了兩條街，韓貞靈心里默數著“三，二，一”，拐角那邊果然出現了騎著山地車的方奕辰。他的嘴角抿得很緊，眼神桀驁不馴，再無當初一絲一毫的陽光明媚。

    近了，再近了。她的心跳隨著兩人之間距離的縮短越來越快。

    然后，擦肩而過。

    她停在墻邊目送著他漸行漸遠，心里甚是迷惘。

    周一的早上，韓貞靈很早就起床，之前就將方奕辰的衣服洗好折疊放在塑料袋里，她小心翼翼地將塑料袋塞進書包里，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等會兒他會是什么表情。

    出門時韓慎將餐盒放在她的自行車前面的籃子里，叮囑她一路小心。韓貞靈隨口應了一聲便歡喜地出門了。遠遠看到校門，她更加激動。城陽中學對于她來說并不陌生，方奕辰高她一屆，比她早一年畢業來到城陽高中。在過去的一年里，她經常踩自行車偷偷溜來這里閑逛偶遇他。

    記得開學第一天，何明川說班里要安排一個插班生進來，當看到那個人是方奕辰時，她激動得幾乎要流淚。她很清楚地記得，那天的他站在何明川旁邊，清瘦頎長，依然還是一身白襯衫牛仔褲，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陰郁。

    自我介紹時他只說了一句：“大家好，我是方奕辰。”

    班里的同學都低頭竊竊私語，寂靜的教室里突然響起突兀的掌聲，大家驚詫地回頭去看，文靜秀氣的韓貞靈舉著兩手頓時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歡……歡迎新同學。”

    不知道是誰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一下教室里全笑開了，有人也隨著鼓起掌來。

    韓貞靈感覺到方奕辰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也只是一瞬間，卻讓她又喜又憂。喜的是她終于達到了自己來城陽中學的目的，憂的是方奕辰看她的眼光跟看其他人的并沒有什么差別，都是全然的冷漠和陌生。

    她聽到前桌的女生趙安安跟同桌低聲說：“好酷好帥哦。”

    她心里覺得非常贊同。

    剛走進教室，班長袁靜便走過來對她說班主任要她去辦公室將數學作業帶回來發給大家。入學時她以B班第一名的入學成績當選了學習委員。班里只有十二個女生，男生們戲稱是B班的十二金釵，韓貞靈原本在育才中學只能算中上的清秀容貌甚至還當選了班花。

    韓貞靈發放了作業后就呆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眼角余光悄悄地注意著教室門口。

    上課鈴聲響時，方奕辰準時踩著鈴聲走進來。

    待他在椅子上落座后，韓貞靈從書包里掏出塑料袋裝著的衣服遞給他：“謝謝你！”

    方奕辰愣了一下：“什么？”

    韓貞靈拆開袋子將那件籃球服掏出來捧到他面前。

    一直低頭忙著將書包塞進抽屜里的方奕辰在看到那件衣服時手一頓，倏然抬頭盯著她，一臉的愕然。

    韓貞靈對于他這樣的表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