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車。

    陸湛陽拉下手剎，點火起步。

    車子順著小路出了批發市場, 拐著彎上了濱江路。他沒有改變主意, 仍然是往預定的餐廳駛去。

    紀晞晞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心里惴惴不安。

    如果剛才陸湛陽直接站出來說她做錯了, 她一定會當場離開。

    他根本不懂, 因為那個女人, 她的mama，全世界最好的mama都經歷過什么。如果他要因為今天的這件事，認定她是個潑婦壞女人，那她也認了。就算早知道是這樣結果，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沒有做錯！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說。

    他沒有說她不對。

    但紀晞晞不傻, 他沒明言，并不代表認同。

    她心里一虛，才覺得手心麻麻的，被剛才兩下震得生疼。

    他的余光里，她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

    陸湛陽握著方向盤，平視前方，語氣淡然：“你手不疼嗎？”

    “嗯？”她回過頭來看他，視線里多了一絲茫然。

    “手，疼嗎？”他又重復了一遍。

    紀晞晞這次聽清楚了，懸吊吊地一顆心立刻松了下來。她以為自己想多了，其實陸教授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她順著桿往上爬，馬上把手舉到他面前，撒嬌道：“疼啊，好疼的，你看都紅……”

    “既然疼，為什么要打人？”陸湛陽打斷她。

    她一怔，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顏，瞬間聽出了狀似平靜語氣里的責備之意。視線落在他握方向盤的手掌上，指間的關節隱隱泛白，他在用力緊握方向盤。紀晞晞頓時明白自己剛才自作多情了，陸湛陽不過是在壓抑他的怒氣。

    她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你心疼了？是不是只要哭一哭裝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你們男人都會心疼？”

    她想到哪里去了？

    陸湛陽無奈道：“晞晞……”

    “你別叫我，我們沒那么熟?！?/br>
    她迅速翻臉，車里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陸湛陽手撐在車窗上，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紀晞晞看著他把車開得飛快，忽然覺得失望，他連問一聲原委都不肯，只怕早就認定了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冷聲命令：“停車！”

    陸湛陽飛快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紀晞晞，你不要鬧了！”

    “我沒有鬧，請你停車?！?/br>
    她見陸湛陽沒有停車的意思，伸手就去拉車門，萬幸車子自動落了鎖。

    “夠了！”他見她竟做出這種危險動作，火氣也躥了上來，一腳剎車把車停在了馬路邊。

    后面的車子被逼停了好幾輛，尖銳的剎車一聲接一聲。一時之間，咒罵聲和鳴笛聲齊齊大作。

    紀晞晞拿著自己的包拉開車門就往下跳。

    “紀晞晞你給我回來聽到沒有！”

    回應他的是她狠狠甩上的車門。

    陸湛陽錘了一下方向盤，立馬重啟起步。車子瞬間就彈了出去。

    看著他駕車絕塵而去，紀晞晞眼眶一熱。

    九十九朵玫瑰，呵。

    男人的真心總是差一分到滿分。

    她揚起頭來，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路上的人都好奇地打量這一幕，她忍住哭腔罵回去：“看什么看，沒見過下車嗎！？”

    真是樂極生悲。

    紀晞晞站在路邊忍了忍，才抖著手掏出手機叫車回家。

    家里沒有人，出了這檔子事情，紀國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躺在床上發了半天呆，才去餐廳找吃的。

    早上她原本起得晚，就沒吃早飯。這小半天下來，又氣又急，渾身都在抖，像是低血糖似的，隨時可能暈倒。她實在有點難受，隨便熱了碗湯泡飯，就坐在餐桌邊看電視。

    才吃兩口，她就沒胃口了。好在喝點熱湯，整個人漸漸緩了過來。

    大門口忽然出現一陣乒乒乓乓地響動，一個洪亮的男聲隨后響起：“紀晞晞你給我下來！”

    紀國平正要上樓，卻見紀晞晞歪坐在餐座邊，立馬朝她沖了過來。

    紀晞晞見她爸那副樣子，冷笑一聲：“怎么，要幫你的姘頭出氣了嗎？”

    “你說的這叫什么話？給我注意下你的態度！”

    她懶懶地按著遙控板轉換電視頻道：“我什么態度你不知道嗎？”

    “你知不知道你程阿姨辭職了！”

    辭職了？算她識相。

    紀晞晞笑了笑，沒有說話。

    紀國平氣得只喘粗氣，他的手猛地拍上餐桌：“你、你給你程阿姨發條短信，跟她道歉！”

    紀晞晞震驚地望著紀國平：“你說什么？”

    紀國平忍了又忍，咬牙道：“你去給程阿姨道個歉，讓她回來?！?/br>
    她覺得不可思議：“你是不是被瘋了？讓我給我道歉？我做錯什么了？！”

    “做錯什么？虧你問得出口！哪有你這樣做晚輩的，??？當眾打人，還打了兩次！你都把芝茹逼得辭職了你知不知道！”

    “紀國平心疼了是不是？那個女人這些年卷了你那么多錢現在要跑了你不心疼，我打她你還心疼？你怎么不問問我氣得頭不頭疼，打得手疼不疼呢？”

    “你！你你！”紀國平氣得手都在發抖。

    紀晞晞尤不解氣：“晚輩？我沒這么下賤的長輩！”

    “紀晞晞！你給我閉嘴！”紀國平大喝一聲，“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她道歉讓她回來！”

    “你做夢！”紀晞晞更大聲地吼了回去，“紀國平我告訴你，你別想拿著我媽的錢去養她和她那個兒子，你們這對狗男女！狗男女！”

    “你！你！”紀國平怒發沖冠，再也克制不住，一巴掌甩了過去。

    盛怒之中，他這下用盡了全力。

    紀晞晞登時被扇得向旁撲過去，撞翻了椅子，整個人掀倒在地。

    天旋地轉之間她都懵了，眼冒金星，被打的臉頰疼到極致，只覺一陣一陣的燙。

    “晞晞！”

    紀國平見她倒在地上，慌了起來，連忙上前扶她。

    “不，不你不要碰我……”眼淚簌簌落下，可她并沒意識到自己哭了。眼淚劃過臉頰，她只覺得臉上是一陣火辣辣的抽痛。

    她扶住頭靠著墻站了起來，拼命躲開紀國平的手：“你不是我爸爸……你不要碰我……”

    “晞晞，我……”紀國平終于清醒過來。

    紀晞晞靠著墻跌跌撞撞地跑上樓，反鎖上房門，立刻拿起手機報了警。

    110很快出警，上門了解之后卻一臉難色。

    紀國平知道她報了警，只覺得顏面盡失，心里對她的那點愧疚蕩然無存。

    “報警？你竟然報警？我打你怎么了？你不該打嗎！老子真是白養你了！”

    “我管教女兒怎么了？老子還打不得這個不孝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