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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醫生即使再狼狽,渾身的氣質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就像是讀書人與其他人最本質的區別,由內而發的那份儒靜是完全不同。 他大概是心里有一種高傲,不愿得到別人的同情, 也不想訴說自己內心的苦楚。 漸漸地,性格就慢慢變了個樣。 陸時輝不敢讓蘇槐發現,所以他從不在蘇槐面前露出太多表情。 可他現在這樣子,也讓人想不到半點原來的模樣。 反倒有點像是路邊被拋棄的小狗一樣,落魄得有些可憐。 很可惜,這幅樣子,蘇槐永遠看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陸時輝看見陳芬玉頭上的鮮血已經開始凝結起來后,他才慢慢站起來。 或許是蹲著的時間太長了,陸時輝一站起來就往后退了幾步。 雙腿麻的就像失去了知覺,他快要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不行啊,他要去找蘇槐,怎么可以用這幅奇怪的樣子去見她。 陸時輝抬起微顫的手,整理了一下才換上不久的衣服。 “陳老師,你說。”他自言自語,“要是蘇槐回來看不到我,她會不會也出去找我?” 陳芬玉不可能回他。 陸時輝聲音變得小起來,他嘴里說著別人聽不清的話。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和別人交談。 只是一會兒,陸時輝的表情變得有些拘謹禮貌起來,“所以她要是回來了,請你陪陪她,讓她不要走,我要和她一起。” 他看著院子的門口,似乎能透過深深地眺望來看見遠處被燒毀的屋子。 “萬一她不回來了,那我去找她總行了吧。” 陸時輝的腳步緩慢,說句逗人的話,恐怕上了年紀的老人都要比他走得快。 大概是心中已經確定了某種可能得存在,他連這間屋子都不想離開,仿佛只要他留在這里,蘇槐下一秒就會從外面走進來。 假的,他還沒看見尸體,肯定是假的。 從院子里面到院門口外面,不過短短的幾米距離,可陸時輝扶著院子大門時,卻覺得自己花了接近一生的時間。 屋子的飯菜早已經涼透了。 陸時輝覺得自己真奇怪,他為什么會惡毒地認為蘇槐出事了? 陳芬玉說蘇槐去救她,可救她的人就一定是蘇槐嗎? 萬一是李福兒呢?萬一陳芬玉那時已經被事情嚇得失去了神智而認錯了人呢? 蘇槐那時還喝著藥好好地呆在屋子里睡覺,怎么可能會做出送命的蠢事? 村里人的奇怪又不是一次兩次,他怎么就篤定他們的怪異是因為蘇槐? 她再怎么說也是村長的女兒,如果她真出了事,村長怎么可能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陸時輝神情恍惚地抬腳,打算跨過石門檻,未料這平時跨過無數次的東西,竟然沒留半分情面地將他絆倒在地。 陸時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白色的衣服全沾上了暗黃色的泥土。 手掌心被尖銳的石頭磨破了皮,血痕長長的一道,看起來駭人極了。 陸時輝呆呆地坐在地上,愣怔了半天,隨后嚎啕大哭起來。 悲切的聲音在院子周圍響起,沒有人聽見。 陸時輝看著手上的傷口,似乎第一次嘗到了五指連心的感覺。 疼。 ……真的疼死了。 …… 陸時輝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雖然在對人表達方面有些欠缺,但其他方面確實無法詬病。 蘇槐是否還活著,結果顯而易見。 她不會因為生悶氣就躲起來讓人擔心,她的性格就代表她不敢那么做。 她從小就很乖巧,很受叔叔嬸嬸的寵愛,但村長對她倒沒有多大感情。 畢竟真正算起來,蘇槐只是別人放在他們家里的孩子。 未婚先孕這種東西,沒有人會像陳芬玉那么看得開。 但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沒人答應某件事,只能說明給的錢還不夠。 蘇槐從小到大,是真的沒干過什么農活。 因為她生母會寄錢過來,一大筆錢。 就像一場交易一樣,村長一家替人養孩子,而她生母則是給錢讓人養孩子。 就是這么簡單。 蘇槐雖然能隱隱約約察覺出不對勁,但她不會想那么多。 要知道在那種時候,別的不說,單是女孩這個性別,對很多人來說就已經是原罪。 而一個病弱得隨時會夭折的女嬰,沒有被丟在野外被狼吃了,這已經算不正常。 更何況她還平平安安地生長在落后的山村,甚至還沒有做過普通的家務活,這放在任何一家都不可想象。 在鄉村里面,有這種特殊待遇的人里,十個有八個是熊孩子,而蘇槐這軟弱的脾氣就顯得很怪了。 大概是她自小敏感,所以不敢隨意放肆自己吧。 這筆錢從蘇槐到這開始,持續寄過來很久,但蘇槐嫁人后,這筆錢就斷了。 她生母大概覺得陸時輝可托付,蘇槐這孩子的以后就不用她cao心了。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陸時輝在大門口哭了半晌,眼睛通紅,心中卻升起了滔天的惡意。 他不敢直接向人詢問他們把蘇槐放哪了,他怕他們會對蘇槐的尸體做出難以預料的事。 可當他旁敲側擊,發現蘇槐的身體被丟下山崖后,陸時輝徹底瘋了。 這天晚上,有人中途起夜,看見半路走在路上的陸時輝,打了聲招呼。 陸時輝變了許多。 他的頭發有些亂糟糟,胡子有些拉碴,身形有些消瘦,和平時的干凈健壯不太一樣。 真是奇怪,那個人心想。 陸時輝家里情況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洗衣做飯他全包了,蘇槐幾乎就是個擺設。 怎么蘇槐不在了,這陸醫生反倒更加變得邋遢了? “還在找蘇槐嗎?”他說,“別太擔心,說不定人和陳芬玉一樣去城里玩了。” 陸時輝的眼眸深黑,盯著這個人,在他察覺到奇怪之前應了聲嗯,隨后握緊手中的東西,大步離開。 他不擔心蘇槐,一點都不擔心。 他也不介意這幫人對蘇槐做的事……只要他們把命都賠給蘇槐。 陸時輝頑劣過,打斗過,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么狠心。 當陸時輝把配置好的藥都倒進去時,他的手沒有一點顫抖。 表情沒什么變化,連心臟都沒有跳快幾分。 即使他知道這是村里人每天都要來打水的水井。 他躺在床上,臉埋進沒有溫度的被子里,仿佛這樣就可以感覺到蘇槐的存在一樣。 ……他找不到蘇槐。 陸時輝冒著危險下山崖那么多次,沒有找到她。 他什么都沒看見。 寂靜的深夜里,陸時輝突然覺得十分難受。 心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