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半晌, 漢尼拔道：“拼圖完成了？你想要什么獎勵。”

    拼圖有志于智力開發，漢尼拔在教育孩子這方面很活絡, 他答應莎莉拼圖完成會許她個獎勵。

    但莎莉沒回應漢尼拔的問題。

    她抿著唇, 似乎壓抑著什么，心情差到極點, 滿臉的陰影。

    “早就說了，莎莉不喜歡這里，這里沒有家的氣味。”

    莎莉冷不丁一句，扭頭就走。

    莎莉長大了, 發脾氣也學會冷戰這種高難度技能。

    漢尼拔能應付鬧騰的小貓，但對于冷戰的莎莉有些束手無策。

    “我們應該談談，莎莉。”

    也許，漢尼拔也不能總是以對待孩子的手段去面對莎莉。

    “你長大了，莎莉，你該學會以成人的方式來應對矛盾。”

    漢尼拔捏住了莎莉的手腕，控制她免得小貓竄到別的地方去，然而莎莉此刻十分敏感，她突然炸起了毛，豎起了貓瞳，齜牙威脅：“莎莉已經長大了，所以莎莉有自由表達自己的不滿！！但你從來不聽！”

    家庭矛盾始于小細節的積累，一旦爆發就跟翻舊賬一樣，老長了。

    “你根本不是想和莎莉旅游才來佛羅倫薩的！你就是想玩！你總是出門！！冬天好冷！你根本不擔心莎莉晚上睡得好不好！”

    莎莉越說越氣，大眼睛蓄滿了淚水，懸掛在眼眶里，似乎下一秒就落下來，“莎莉討厭格雷諾耶！可你還是讓他待在這里！莎莉不喜歡的東西你總是強迫莎莉去學習！莎莉不喜歡吃蔬菜！！不喜歡血腥味！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莎莉是小貓，永遠是小貓！你永遠別想讓莎莉變成真正的人類！！！”

    漢尼拔徹底惹怒了他的貓。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在書房處理了安東尼。

    大爆發來自于小矛盾的積累，漢尼拔對莎莉很嚴格，或許他本人沒有發覺，但口口聲聲說莎莉長大了，但依舊以教育孩子的方式面對莎莉的是漢尼拔。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而漢尼拔家，也不能免俗。

    莎莉的情緒出乎漢尼拔意料的激烈，并且小姑娘還像普通女孩一樣吵架時喜歡翻舊賬。

    漢尼拔：……

    心理醫生一貫擅長處理病人的情緒，但輪到自己，莫名棘手。

    老夫少妻就這么當著還沒涼的安東尼鬧起了別扭。

    莎莉咬了口漢尼拔的手，咬的滲出了血絲，很兇狠的貓。

    漢尼拔不得不松開了莎莉，雖然他若強硬，莎莉不會這么輕易掙脫，但小姑娘會更劇烈的反抗他。

    漢尼拔只能沉默的望著他的貓竄出了窗戶，沒入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莎莉能去哪？

    佛羅倫薩她能認識的都在這宅子里了。

    除了威爾。

    頭疼。

    漢尼拔原地皺眉，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阿比蓋爾許久等不到莎莉下來，趕過來詢問，她看到漢尼拔身后書房的一片狼藉，濃烈的血腥味熏人鼻子。

    “阿比蓋爾，能幫忙嗎。”

    這本該是格雷諾耶的工作，莎莉不知道的是，漢尼拔手下的案件也有格雷諾耶的影子。

    那個少年在處理尸體方面有堪稱天才的藝術感。

    而今日格雷諾耶和羅希消失了大半天，直至夜幕降臨，格雷諾耶才回來，他一個人。

    格雷諾耶關上門，轉身看到了沙發上的漢尼拔，他似乎在等格雷諾耶，見他一個人回來，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游戲讓你感到很愉快。”

    少年裹挾著一身風雪，在門口站立，在衣角的雪花都快融化時，才緩慢的點頭。

    “感謝您的教導，萊克特先生。”

    燈光下，少年灰藍色的眸子依舊冷靜清澈，帶著少年的童稚和成年人的冷酷，他的世界沒有是非黑白，他好奇什么就會做什么。

    天生的罪犯。

    漢尼拔陰郁的心情稍微穩定下來，“羅希的消失會引起科倫坡的懷疑，我們很快會惹上麻煩，但在那之前，還有最后一場盛宴。”

    “小夫人不在嗎？”

    格雷諾耶發現屋子里小夫人的香味淡了許多。

    莎莉很少出門，這個時間點她不會出門的。

    漢尼拔：“這不是你該關注的事，格雷諾耶。”

    少年神色變了變，他不再和漢尼拔對視，格雷諾耶對人的情緒變化感知很敏銳，哪怕漢尼拔對情緒的管理堪稱縝密，但格雷諾耶依舊察覺到有瞬間漢尼拔對他生起的殺意。

    寒冬凜冽板的寒意。

    轉瞬即逝。

    “帕齊近日可能會找上你，FBI的探員也出現在佛羅倫薩。”

    格雷諾耶只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當初漢尼拔將他從肆虐成性的人販子手中救下來，可不是真的善意大發。

    格雷諾耶也是漢尼拔獵殺游戲中的NPPC偶爾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半夜，阿比蓋爾久不見莎莉，屋子四處也找不到小貓的身影，她在走廊遇見了漢尼拔。

    她詢問莎莉是不是哭睡著了。

    “你很愛莎莉，我知道，我已經失去了我這個年紀的任性，但莎莉不一樣，小孩子總是愛哭的。”

    阿比蓋爾的印象里，漢尼拔太過詭譎莫測，她擔心莎莉惹怒了漢尼拔，會受到傷害。

    但事實上阿比蓋爾多慮了。

    如果漢尼拔和莎莉鬧矛盾，漢尼拔永遠是受傷最多的那個。

    漢尼拔不會真的弄傷莎莉，但莎莉真的會對漢尼拔下狠手。

    漢尼拔冷靜道：“莎莉去探望故人，這兩日不會回來了。”

    “……故人？”

    阿比蓋爾遲疑道：“是威爾嗎？”

    漢尼拔清冷的視線落在阿比蓋爾臉上，光影交錯，他的輪廓深邃鮮明，他是個優秀的獵人，心理醫生，陰謀家。

    他對一切都游刃有余，他的掌心能握住所有人的人心。

    但他卻無法握住莎莉的。

    “你在焦躁嗎？”

    阿比蓋爾呢喃道，“難以想象，你也會有這種俗人的情緒，我以為你對任何事都十分淡定。”

    許是發現了漢尼拔人性的一點，阿比蓋爾倒沒那么怕他了，還開起了玩笑：“莎莉很喜歡威爾，但是你放心，生死關頭，莎莉拋棄所有人，也不會拋棄你，我們都最清楚。”

    血淋淋的事實經驗。

    阿比蓋爾故作坦然，“她可是劃了我的脖子。”

    嬌弱的小姑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羨慕嗎，阿比蓋爾是羨慕的。

    惡劣一點想，漢尼拔的年紀湊一湊都能當莎莉爸爸了，邪惡又冷酷，偏偏有一個可愛又柔軟的女孩子愿意親近他。

    漢尼拔上輩子拯救了宇宙。

    而漢尼拔拯救了宇宙才換來的小姑娘今晚離家出走了。

    窗戶開著，可沒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