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謝書沒頭沒腦地想。

    “別緊張，只是叫你一聲。”熬湯人面容慈祥地笑一笑。

    他招呼著剛采好原料的鬼差們把背簍在一旁放好，又轉(zhuǎn)過身對(duì)著謝書悠悠道，“其實(shí)，借給她一用，也無妨。”

    聽他是在說這個(gè)事情，謝書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

    “湯老，您應(yīng)該知道我的顧慮。”

    “你擔(dān)心阿栗這里開了先河，就會(huì)有人前赴后繼地要求鬼差替自己完成私欲？”熬湯人停了動(dòng)作，一語點(diǎn)出他心中所想。

    “正是。”謝書頷首，“這次她碰上趙阿四這樣生性善良的，問題倒是不大。就怕地府人多口雜，把她身為鬼差卻幫忙凡人魂魄的事兒傳出去，有心懷不軌的找上她，那就麻煩了。”

    未了，謝書又往她那面望望，嘆氣道，“今天我也看到了，她明明被一些沒事找事的魂魄纏上也不知道拒絕。以后要是真碰上別的，不知會(huì)出什么簍子。”

    熬湯人聞言抬眼，沒接他的話茬。

    “你去看她了？”

    這話說的直接，謝書又乖覺，猛地回轉(zhuǎn)目光到熬湯人身上。

    只見他面容平靜，卻含了一絲笑意看謝書。謝書不是傻子，知道熬湯人這話有什么意思。

    有些羞惱，他垂眸說，“我只是路過，順便看了一眼。”

    “是么？”熬湯人繼續(xù)微笑，“我也沒別的意思。不過有時(shí)候，還是得看清自己的心。”

    “……”謝書默了默，道，“您真的想多了。”

    見他這樣，熬湯人也不再反駁，笑容卻絲毫不減。

    轉(zhuǎn)了話鋒，熬湯人繼續(xù)說，“浮生鏡的事，你思慮得也有道理。不過，大可不必這樣草木皆兵。”

    “……？”謝書帶著疑色，看向熬湯人。

    熬湯人道：“阿栗那姑娘，平日里活蹦亂跳，跟地府陰翳低沉的風(fēng)氣不大相融。要是讓尋常人來看，的確會(huì)覺得她需要被多擔(dān)心幾分。”

    那可不嘛。畢竟在這偌大的地府，只有她身為鬼差，還有閑心去跟亡魂們扯東言西。謝書不自覺地點(diǎn)頭同意。

    “但是，”熬湯人轉(zhuǎn)了神色，眼底沉下去，“地府雖然是亡魂歸處，卻并不代表它就該死氣沉沉。我看大多數(shù)鬼差，數(shù)年如一日地干活，真真兒是把自己當(dāng)死物了。可實(shí)際上，魂魄們只是換個(gè)地方生活，并不用如此。”

    他緩口氣，“阿栗這樣的，倒是給地府添了些精氣神。給這陰沉幽怨的地方添點(diǎn)溫情，又有何不可呢。”

    “話雖如此，可您也說了，那些隱患還是存在。”謝書沉吟半響，還是不安道。

    熬湯人搖了搖頭。“阿栗那孩子雖然面上大大咧咧，心里卻跟明鏡似的。讓她長個(gè)心眼，別讓壞東西利用了這份心，也就罷了。”說著抬眼看章栗所在的角落，“她有分寸，不是傻姑娘。”

    謝書不說話了，輕輕地抿著一張嘴，陷入思考。

    熬湯人默了半響，又幽幽地說，“都說地府無情，人間有愛，所以大家都爭著投胎，再世為人。可在我看來，那雞犬不寧的人間，也不見得比這地府好的到哪去。”

    這話加得很沒來由，熬湯人也就這么一說，便不再言語。

    那邊章栗摸摸索索地總算換好衣物，揣上玉石就從角落飄了過來。

    飄過來才發(fā)現(xiàn)老少兩人都默著一張臉，寂靜在空氣里發(fā)酵。

    想到剛剛他們還相談甚歡，這才一刻便全然不同，章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懟一懟謝書的衣袖，章栗橫著眉問，“謝書，你是不是惹著老人家了？怎么兩個(gè)人都不說話，快跟人道歉。”

    謝書無言，怎么又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罪他，他招誰惹誰了。

    拍開她的手，謝書微瞪雙眼，“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盡會(huì)招人嫌。”

    竟然這么說我。章栗挺起胸不服氣，“前輩可喜歡我了，跟我一樣有什么不好？你還趕不上我呢。”

    話一出口又想起自己還有求于人，后半句的語氣便弱了下去。

    謝書被她這一番言語給折騰得沒了脾氣，索性不再搭理她。

    章栗看他不說話，木木地立在原地，還以為又惹他生氣了。

    試探性地伸出手，她戳一戳這木頭，“喂，開玩笑嘛，別生氣啊。剛剛的事兒我們接著聊，你別公報(bào)私仇。”

    謝書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繃不住臉。

    他轉(zhuǎn)眸，“公報(bào)什么私仇，我心眼還沒那么小。”

    “那你就借我嘛。你還沒說為什么不借我，你不說我就當(dāng)沒理由，沒理由你就得借我。”章栗看他沒生氣，便開始胡攪蠻纏。

    “你說繞口令呢。”被她這么一攪和，謝書不自覺地臉色一松。

    意識(shí)到后他又故意繃起臉來，“不過，東西借你就是了。”

    “哇，真的嗎。”這倒是意外之喜，章栗驚訝起來，“突然轉(zhuǎn)性，謝書，你怎么回事？”

    “……”想了想，謝書覺得解釋太麻煩，索性道，“別問那么多了，反正東西給你，你要及時(shí)還我。還有……”

    “還有啥，你盡管說，幫了我的忙，你就是我恩人。”章栗被謝書的先抑后揚(yáng)搞的有點(diǎn)興奮，開始胡言亂語了。

    “你記住，只能讓趙阿四用，用了立馬還我。并且，絕對(duì)不能讓他告訴別人你幫了他的忙。”想一想又補(bǔ)充一句，“你自己也不能到處說。”

    “……”章栗微一思索已經(jīng)隱約摸到他的用意，瞪他一眼，“我懂你意思。當(dāng)我小孩呢，我有分寸。”

    “……”謝書被她瞪得氣結(jié)，“不識(shí)好人心。”

    不過見章栗這樣快就領(lǐng)略到他們的意思，謝書發(fā)覺還真是熬湯人說的那樣，她自己心里有數(shù)，也就放心了些。

    章栗得到謝書的準(zhǔn)信，心情輕松了幾分，不覺哼起了小曲兒，邊唱邊忙上忙下。

    謝書就在一旁站著，沒有離開的意思。

    忙碌好一會(huì)兒，章栗得空抬頭，見謝書還在殿內(nèi)，有些驚訝。

    “你怎么還沒走？”謝書在角落，兩人隔得有點(diǎn)遠(yuǎn)，章栗便扯著嗓子喊。

    謝書皺了皺眉，我存在感有這么低么？才發(fā)現(xiàn)我沒走。

    循聲望過去，他不想像章栗那么大聲，于是飄過去湊到她面前，迎上她的目光。

    “我等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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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地獄黃泉（八）

    “等我一起走？干嘛啊？”

    章栗略微驚詫，抬眼看他。

    謝書對(duì)上她的目光，“你不是要用鏡子嗎，我陪你一起去找趙阿四。”想了想添了一句，“這樣放心一些。”

    “好哇謝書，我在你眼里就這么不靠譜么？”聽他這樣說，章栗又好氣又好笑，輕輕錘了一下他的手臂：“就是讓趙阿四用一下，你還要跟著，太寶貝你的浮生鏡了吧。”

    她力道不大，敲在身上軟軟的，引得謝書眼皮一跳。

    “反正